宋代扬州大珠和洞庭神蚌
树紫
北宋嘉祐年间,距今已经 1000 多年了,在扬州府地方,曾经有过一颗巨大的“珠”。这“珠”起初出现在天长县的水域中,继而向东北方向移动,转入甓社湖,又转入新开湖。这可不是一颗普通的珠,而是一颗来历不明的极端神秘的珠。它的存在,持续了有
10 多年,就是说,在约 10 年当中,它是不时现身,始终不曾消失的。当地居民和路过此地的外乡人,如果运气好的话,就都有可能见上它一面。这珠露面的时候,常常是安静地飘浮在水面上的,像一条船。可是它的形状,却与船形根本不同。它像是一个大蚌。当它的“嘴巴”张开时,里面会有亮光发出,随着嘴巴的越张越大,亮光也会跟着逐渐增强,最后,当嘴巴张到有半张席子那么大的时候,这光便凝聚为一团只有拳头大小的极强光,人的眼睛根本不能正视它。这时候,附近十里以内范围的林木,都会被它的光茫笼罩。在光的边缘部份,还会出现一片红色,远看去就像是一团野火在燃烧。这珠是活的,它能飞翔,从一处水域迁移到另一处水域,对它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时把这“珠”的情况记录下来的人,据我所知有二个。一个是邵伯温,另一个是沈括。邵伯温说,孙觉在中进士之前,曾经住在高邮,常在一处郊外别墅讲学。一天拂晓时分,忽然发现有光从窗外射入,他觉得很奇怪,便和同舍的朋友沿光追寻。约摸走了有
20 里路,看见一处湖面上飘浮着一颗其大无比的珠,从珠上发出的强光,竟把远近照得如同白昼。射入他们居室的光,相信就是从这珠发出来的了。一个叫崔伯易的,大概就是孙觉的同行者吧,为此事专门写了一篇《感珠赋》。孙觉中进士之后,任官河南主簿,常对人说起这件怪事。至于沈括,他的记录比邵伯温详细得多,他说,这颗珠存在了
10 多年,现在已经消失无踪了。樊良镇是大珠往来的必经之地,行船的人来到此地,往往维船系缆,逗留它几个日夜,希望一睹这神珠的庐山真面。那地方原有一个无名亭子,由于长期成了水客们候珠的落脚点,因而被人戏称为“观珠亭” 。沈括的话见于《梦溪笔谈》卷 21 ,读者可参看。
我们知道,在正常情况下,珠蚌之类是不能飘浮的,它们的“嘴巴”张开来,也决不至于有半张席子那么大。在黑暗之中,珍珠可能会有微光,但不可能发强光,尤其是决不可能发射出那种可以照亮方圆一二十里的极强光。还有,蚌类动物在水底的移动,其速度可能还远不及陆上的蜗牛,平凡如蚌,供人食用尚且不免,又怎能修成瞬间千里的大神通?真令人百思不解。这珠还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即它的出现与消失,是有反复性的。它存在了
10 年, 10 年间不时地现于人眼,因此,它不同于那种一朝亮相,再永无回头,根本使人无法查证的瞬时现象。从这蚌的状形、运行速度和能发强光这些特点看,这东西颇近于自
20 世纪 40 年代以来,一直困扰着人类的那种不明飞行物体——UFO 。
我不敢说这扬州大珠就是飞碟,但也同样不敢说它就是成精的珠蚌。因为即使真有所谓“日久成精”的事,如昔日雷峰塔所镇压着的青蛇、白蛇一样,也未必可以“成精”到如此惊人的地步。值得注意的是,在北宋范致明所著的《岳阳风土记》中,也有一则关于神珠的记载,作者说,从前洞庭湖中有过一个半张席子大小的巨蚌,这蚌在深夜里常采取“侧立” 姿势,“乘风往来烟波间,中吐巨珠,与月相射”,渔夫们以为那是真蚌,千方百计寻取,却始终不能如愿,后来就人间消失了。范氏的记录,与邵、沈二人同出一辙,使人怀疑这神蚌会不会就是扬州大珠。洞庭与扬州,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但对于能够“乘风往来”的神物而言,这远距离就决不是问题。廿四桥游罢,再登岳阳楼,想不到蚌呀珠呀这类低等动物,还真晓得风流快活呢。
每逢碰到这种事情,抱正统观念的人,其反应大抵就是摇头,可惜摇头并不总能解决问题,也并不总能证明摇头的人全身都是科学。作为人,邵,范、沈三位,可能都有资格归入“老实人”的行列。邵伯温是理学家邵雍的儿子,理学家传统上不好言怪。范致明曾贬官岳州,如果不是身历目睹,就是从当地父老口中得知此事,谅非虚造。至于沈括,更是公认的古代杰出的科学人材,夸夸其谈不是他的天性。要否定他们记录下来的这桩怪事,必须,一,证明这三个宋代人,从眼睛到耳朵到头脑都不正常;二,证明他们的材料只是先后袭用,属于以讹传讹一类;三,找到同时代的直接的可靠的反证。然而,千年以上的陈事旧闻,真要弄个水落石出又谈何容易?在缺乏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强辩说此事实有,固然无谓;而轻蔑地嗤之以鼻,亦属非智。“疑则阙之”,老祖宗这态度可能最符合科学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