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恩克之死

       陈贤庆

20091110日,年仅32岁的德国国家足球队的守门员恩克选择了以最极端的方式与世人告别,他迎面走向了急速驶来的火车,把震惊和感怀留给了世界足坛,把谜团和歉意留在了身后,更把悲伤和心碎留给了每一个爱他的人。
   
虽然事业时有挫折、但总算光环笼罩的恩克为什么选择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事后,人们开始明白,原来,恩克的足球生涯并不顺利,再加上三年前,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爱女在手术中不幸夭折,恩克渐渐患上了忧郁症。为了他职业生涯的延续,为了能继续抚养他的养女,他刻意自我隐藏这属于他和他妻子的秘密。然而,当他再无法忍受那无边的痛苦的时候,他唯有选择自我解脱。

我并不想过多去议论恩克为何生为何死,最有感触的,倒是恩克死后,公众对他的悼念活动。我们中国人崇尚“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赞扬“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最好是生时伟大,死也因堵枪眼、炸碉堡、截洪水、斗歹徒、救小孩……对轰轰烈烈的“自杀”行为,也不是全表示不屑,如屈原、项羽、关天培等,也时会献上赞歌。但是,类似恩克这种因忧郁症而撞火车的死,恐怕除了表示同情和惋惜,就很难有更多的赞誉了。更多的,是会以“哲学家”“思想家”“心理专家”的口吻委婉地批评恩克,不应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要自强不息,勇敢生活下去……至于如文革时的“自绝于人民”的大量的人,包括教练员、运动员傅其芳、王传耀、容国团、胡登辉等,除了例行的平反,是不会宣扬他们在选择自杀那一刻的悲壮的。

恩克的死又如何?恩克的去世不仅在德国引起民众极度的悲痛,而且在西班牙、土耳其和葡萄牙引起了强烈反响,还成为欧洲媒体重点报道的新闻,英国与意大利的主要媒体都以大篇幅报道了他去世的消息。英格兰《太阳报》用守门员的悲剧为题报道了此消息,《泰晤士报》的标题是“整个德国为之震惊”,意大利《米兰体育报》发表评论说:“德国体育因为恩克突然悲惨地逝去而深受震撼。”《罗马体育报》称这是“德国的惨剧”,《共和报》认为恩克自杀是“不幸的决定”。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德国人,为了这位患忧郁症而自杀的足球运动员,举行了隆重的悼念仪式!

北京时间111518(德国当地时间11),德国国门罗伯特·恩克的悼念仪式在汉诺威市的AWD竞技场举行。出席悼念仪式的有恩克的家人,有德国的政要,有足球界的官员、名宿和现役运动员,还有10万民众。中午11时,追悼仪式开始,恩克的棺木放在球场中央,四周摆放了鲜花。德国队队长巴拉克和默特萨克代表国家队全体成员献上了由黑、红、黄国旗三色组成的花篮。随后,下萨克森州和汉诺威市的政府官员等人先后致辞,汉诺威市长说汉诺威永远不会忘记恩克,俱乐部总经理表示恩克是送给球队的礼物,只可惜时间太过短暂。致辞间隙,17岁女歌手阿里娜·施密特演唱了汉诺威96队歌《96,我的爱》,这首歌在今天听起来格外悲伤,让现场很多人落下了眼泪。中午12时过后,伴着恩克妻子特蕾莎选定的歌曲《The Rose》,恩克的棺木被抬出球场,灵车将其送往下葬地 ,他将被葬在三年前去世的女儿拉拉的墓旁。分别的最后时刻,现场响起《You‘ll never walkalone(你永远不会独行)的歌声,亲人、朋友、球迷应声落泪。球场大屏幕回放着恩克生前的比赛画面,掌声响起,现场全体人员目送年仅32岁的恩克走完最后一程。

看了这样的报道,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我不会觉得德国民众是非不分,而只会觉得很感动!送别恩克的仪式,应该不是德国官方所组织的,10万民众也不会是“被指定”而来的,他们都是自愿而来送恩克最后一程,以表达对一个曾经给人民带来快乐和享受的好人的尊重。这仪式,其实也是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恩克的死不值得提倡,但是,恩克的生,是应该尊重和永远纪念的。从恩克引申出去,我们也应该学会关心他人,理解他人,尊重他人,尊重他人的选择,包括对生与死的选择,而这些,恰是我们身边所欠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