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 梦___98年春重返海南东红小记

                                  陈贤芳
                

                                       

    黎秦云、潘玉英、章宝虹、王小英与我是广州笫十七中初二 (七)班同学。1968年11月,我们五人一起上山下乡,又一起分到海南东红农埸丰收队,曾在知青中被称为 “五朵金花”。七十年代开始,我们先后各奔前程。也许我们当中每个人在离开海南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一个想法:“再也不回去了”。可日子过得越久心里就越感到,心中有一块感情的保留地——那就是海南島。随着时间的流逝,对这块土地的感情沉积得越深,形成了忘不了、说不清的情怀。
    进入八十年代,我们五人共同有一个梦,那就是相约一起回海南。但也许条件不成熟,始终沒有能实现。到了九十年代,宝虹同学移民去了美国,黎、潘两位在香港,我在北大荒,只有王小英留守广州。大家天各一方,难以成行。为此,潘玉英、王小英已先后单独行动回去过。余下最为迫切的要数黎秦云了。她较早离开海南,72年11月,随着我国对外政策、华侨政策的改变,她办了出国手续,后定居香港。廿六年来,她在思念祖国大陆的时候,尤其想重返海南、重返丰收队,看看那里的老工人、橡胶树,这是她心中的一个梦。
    98年春节前,秦云同学获得仅有的几天假,她立即约我。说实在,我从黑龙江调回上海工作只有三年,正在为生活为生存奔波奋斗。但我心里明白:人生中有时一次不同寻常的旅行,一番全力以赴的进取和投入,都可能使我们心灵豁然开朗,一定是很值得的。因此我克服了诸多困难,荅应了她。秦云同学当即在香港为我定好了往返机票,第二天她飞抵上海。1月23日早上,我俩在上海虹桥机埸登上了赴海口的班机。当飞机穿越琼州海峡,飞得很低的时候,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七彩的光波笼罩着海口上空,漫长的海岸线在伸展,我忘却了自己,心随疾驶的海天流云思绪万分……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终于又回来了。
   

                            一、 回东红农场场部

    走出飞机埸,来接我们的是原丰收队的海口知青许光森、韩校丰。他们是知青中最早提干的,几十年来一直比较顺利,可以算得上事业有成者。向导是原內洞队职工子弟的东红农埸劳资科刘芬强科长;司机是一位在农垦局工作的海南籍青年,能受到他们的陪同,是我们的一种荣幸。我们中午都顾不上吃饭,就提出直接去东红场部和丰收队。
    小车在公路上奔驰,现在的海口与廿年前相比,变化真是太大了,几乎找不岀当年的一些影子。记得当年从东红到海口,要乘半天的车,可是现在已修好高速公路(据说修路的造价在全国排最低),一个多小时便可抵达,而且高速公路还跨越了东红,以前的埸部医院门前就是其中的一段新路。
    路上,刘科长提及今天是安排全场搞卫生准备过年,问我在场部想见什么人?(我是72年4月从丰收队调到埸部邱兰英工组及在生产处搞科研,77年1月离埸的)我列了一串名单,得知一些老同志有的外调升迁,如高崇武、陈升辉、苏国昌等,多数退休后回老家了,如李世胄、粱镇、黄浩生、邱兰英等。此时我想起77年我离开东红之前是在老方(搞宣传报道的方孝勋同志)家吃饭告别的。当得知他一直留在东红场里,我很兴奋,心想:这位可敬的老人是一定要见的。车到东红场机关门前还沒停下,便听到刘科长高兴的说:“太巧了,老方正好在呢!”一下子出来了一群机关人员,分别廿一年又见面了,老方的爱人曾老师以及女儿也被人叫来了,我们热情的手握了又握,只想拉近廿年分别的思念。我特别敬佩老方一家,他们从兵团现役军人起一直留守到现在,我动情的对老方说:“当年从东红场宣传部走出去的黄易、金一虹、刘平、韩校丰等知青,一个个事业有成。这与您的培养、指导是分不开的”。激动之余,我们合影留念。

   场部是我工作了五年的地方。真想不到以前开大会、放电影的那块空地,现在是机关办公大楼。也就是以前开大会、放电影的那块空地,当年每次放电影,附近农村老百姓入口处的那一带,如今已成机关干部的住宅区。曾记起75年场友潘路米返城前,她领着我、金一虹就在这里附近拍过不少风景照。现在已旧貌换新颜。机关门前左侧,似个小花园,种了不少花卉,当中建了一座女胶工的雕象,底座写有“割胶光荣”,再现割胶工人的英姿。我和秦云都是胶工出身,看到这雕象,无不为之心动,感到莫大的宽慰。秦云过去沒有在埸部工作过,我俩寻找到有共同记录的一个地方——在进入机关大楼之前有一座小石桥。68年11月18日,我们从广州抵达东红场还沒分下连队时,我们五人曾在这桥上拍过一张合影。我还重游当年的机关食堂、招待所、宿舍、邱兰英工组的林段以及当年磨胶刀的地方。也许是我后来去了黑龙江的缘故,北大荒地阔天高看多了,我感到此刻眼前的场地变小了。二十年风风雨雨,事过境迁,只有一颗颗真挚的心沒有变,对祖国土地的热望沒有变。

                              二、回丰收队

    当车子抵达安竹向右转弯驶向丰收队时,我们的心再一次激动起来,我们似乎已经听到了第二故乡亲人的呼喚声。终于,车子在丰收队的简易球场停下了。很快,一个个老工人闻讯都跑出来:“廿多年了,你们还是老样子!”重逢、握手、拍打、拥抱,“李多琼、秀莲、爱琴、陆见丰……”我们都能马上叫出他们的名字,大家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一双双手握紧的时候,一双双眼睛湿润了,许光森这位男子汉掉泪了,我也泪如泉涌。得知有三位以前特别熟悉的老工人已经先后去世,此时此刻,我们怀念、追思他们。回想起他们手把手教我们干农活,回想起他们那严厉得象向自己孩子般的训斥,回想起他们过年过节给我们端好吃的,回想起工余饭后与我们谈古论今……这一切都历历在目。可惜再也见不到这三位可敬的老工人,我们特地到他们家中,问候其家属、子孙,知心的话说了又说,也难以诉尽廿年的生活历程。在我们走访各家的时候,一些老工人分头为我们捉鸡、砍香蕉、椰子、挖木薯,一定要我们带走。为了表达心意,秦云从香港来的时候,随身携带了廿多斤巧克力糖,当大家欢声笑语聚在球场时,由我分发给每个人。马上快到春节了,这礼品凝结了我们一片深情厚意,祝願第二故乡的父老乡亲生活甜甜美美。
    
我们尤其感谢东红场的刘科长,他始终陪同我们,除了当向导,还不停帮我们摄下一个个珍贵的镜头。他特地陪我们走到万泉河边——当年洗衣玩水的地方。本来以前沿着小石头路走过去便是山口岭队,如今宽宽的河面呈现在眼前,据说已供发电,由于水变深,还曾经淹死人。刘科长又陪我们来到当年住过的简易房、水井、礼堂前面留影。我和秦云还跑到橡胶园里抚摸一棵棵的橡胶树。就是这些地方,我们为自己寻梦、寻找过去的感觉、寻找感情的凝结点。
    在即将分手的时候,得知一些老工人生活有困难,我们掏出几百元塞到她们手中,(秦云拿出最多)。老工人收下的不是那些有数目的钱,而是印在上面的一颗心……。这天晚上,我们与陪同来的许光森、韩校丰唠到半夜才散,我们达成一个共识:人生毕竟短暂,千万别再留下太多太大的遗憾。在老工人有生之年,我们应多回去与他们相聚。
    这一天,我和秦云终于圆了思念东红之梦。


                                   后 记

    我们一行笫二天赶回海口,特地赶到农垦局去探望高崇武、扬一帆夫妇——68年11月,是老高负责到广州办理接收我们这一批学生到东红的。后来,他又一直是我的部门领导,得知他们夫妇健在,我们冒雨找到了他们家,给了他们一个惊喜。邱兰英已退休回老家,很可惜我没能见到她。晚上,我们在海口还约见了几位海口知青,如王永庶、黄秀容夫妇、容善良、范众宾等,互通了情况,致以了问候。1月25日上午,我们告别了海口市,豋上了返程飞机,我的心随着那悠远无尽的回音飞扬,我的心已化入那海的永恒中。当年我们在海南岛献出了青春和热血,这将成为跨世纪的话题,日月经天,沧海桑田,唯有此情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