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健
我一直以为,随着离开雷州半岛的时间越长,对那里的山野草木的记忆就越淡漠,印象也就越模糊。可是人之将老,喜怀旧事,对往事的回忆就像一条马鞍型的曲线,沿着岁月流逝的轨迹又变得越来越清晰。我以往到湛江海南出差每次都匆匆而过,未能回农场一行。离开了30多年后,才真正重新踏上大陆最南端这片一遇湿润就黏脚的泥土,就像这片热烈而多情的红土地,令人难以割舍。
2008年的晚秋时节,秋高气爽。我们一班老知青的心情如天气一样的明快清朗。50多人组成的徐闻故乡行启程了。11月14日,从各处赶来的原勇士农场的知青早上7时在广州起义烈士陵园门口准时集中。
回场的知青,以广东侨中的居多,旅游巴10多排座位中,车前车后有原14队的陈贤庆、梁继兴、蒋小元、陈大芳姐妹、张美珊姐妹等20多人。我们14队的洪子群、梁树伟、黄健、劳肖芬及正平杨家三兄弟,加上专程从加拿大回来的余翩翩,香港赶来的9队的汤秀琼等也有近20人;黄埔港中学的有邓永、何比德,32中、41中及顺德的知青场友,济济一堂,一辆豪华巴挤不下,只好委屈我们的领队邓永、洪子群几人另行赶到湛江会合。原本9队也有多人一起回去的,但曾新儿、沈亚平等8人迫不及待地在10月底作先锋回场去了。
汽车沿着漂亮的广佛、佛开的西部沿海高速公路飞驰,与昔日的广湛公路不可同日而语。一班老同学满怀兴奋,又笑又闹、唧唧喳喳的满车人,气氛像当年在老师带领下出发去郊外秋游的小学生。我还记得老师当时笑言了一句颇为贴切的形容词——“开笼雀”。今天的我们又找回了孩童郊外的感觉,也如“开笼雀”一般,只不过已不是松毛松翼初试啼声的黄口,而是一群饱经风霜毛羽渐稀疏的老雀了。
40年前,我们是从广州开赴湛江。不同的是今天坐车50多人的旅游巴奔驰在现代化的高速公路;昔日是走水路,3千多人从黄埔港出发,随着“建华”轮驶向茫茫的大海。
经过文革时期文攻武卫的冲杀,在上山下乡的大潮中,无书可读的知识青年有的投亲靠友到了农村插队,有的集体迁移到海岛边疆,一班同窗好友从此各分东西。去勇士农场的高一(2)班男生只有我一个,形单影只。行囊里一床被铺,一只写着名字的星铁小桶,还有父亲抗战时向粤西逃难用过的旧皮箱。父母还在学校办学习班,只有大哥送我到港口码头,没有悲伤没有眼泪,茫然懵懂地离开了繁华的广州离开了温暖的家。
到了农场落脚后,写信给远在东莞插队的好友同学钟家强,信里描述了航船在黑夜中过珠江口零丁洋靠近香港水域时的戒备情况,对结束校园生活的不舍的小资情绪和对未来艰辛人生路的预感,引用了宋朝文天祥的:“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的诗句。
文天祥的《过伶仃洋》全文是: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鱼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过珠江口零丁洋时,我坐在“建华轮”这艘曾经接送过归国难侨的远洋巨轮宽敞的餐厅甲板上,心中默诵着这首宋诗想,这首诗的前半段描写怎么与我们这班刚经过文革风暴的知识青年的境遇这样息息相通如斯贴切。只是最后的千古名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自惭人微位卑,不敢胡乱引用。30多年后,家强从美国回来参加金秋聚会,把盏话间,还说清楚记得我写给他信中的这两句,感觉是五味杂陈。
车到湛江,进入市区时过中午。沿路有新建的许多现代楼宇,像是进入了珠三角千人一面格局的某个城镇。只因旅游巴司机不认识到寸金桥公园的路,几经周折兜兜转转地穿插在未拆建的旧城区,窄小的马路旁那些斑驳的带有法国式风情的旧骑楼,令人有“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觉,徒然生出“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感慨。
在寸金桥饭店午餐后,到霞山的“观海长廊”游览。再一次在海滨眺望浩瀚的南海,碧海蓝天,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远处停泊着几艘轮船。碧绿的海水波澜不兴,柔和地从远处逐向沙滩,不少人在沙滩上嬉闹戏水,好一幅平静和谐的海滨图画。
4时许,汽车离开海滨,向雷州半岛的南端驶去。昔日沙土铺设的国防公路已变成平整的水泥路,不再有风尘仆仆的追尾。当年我们走下轮船,塞进农场接人的解放牌大货车厢,一路上黄沙飞扬,红尘扑面。到场部时,站在车尾的几个知青已是浑身泥土,面如关云长,也有几分像印第安的土著。
车过遂溪的城月、客路、海康的龙门、南兴,经徐闻的下桥、徐闻城,路边的土地颜色渐深,由土黄到褐黄再到浓烈的褐红。除了城月有几栋新的楼房外,同数十年前一样,还是许多破旧低矮的平房。是防台风之故?
进入雷州,车过南兴,天色黄昏,路边的红土地渐没入昏暗,没入模糊的夜幕中。公路旁没有路灯,迎面疾驶的车辆都打着刺眼的大灯呼啸而过。照射闪出路边整齐的防护林带,勾起记忆中林野里夜行车装沙运肥的爽快感受。
车到下桥,沿路街铺渐见,前面是徐闻县城,稀疏的华灯初上。到旅馆定点饭店,已是晚上7点多。晚餐不算丰盛,但新鲜可口,又品尝了以前到徐闻城开会学习时每餐都有的干煎海鱼。
到酒店放下行李后,我们原14队一行9人外出重游徐闻城,浏览夜景。我借调场部帮忙时,多次到此开会学习,见识过这边远县城的市容夜景,留在脑海里的是如黑暗旧社会印象的昏暗灯光破旧商铺,柜台上几个大口玻璃瓶里装着没有油光的合桃酥和粗糟的饼干,想喝碗糖水也找不着地方。
我们信步走到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以前电影院的中心街道,马路边街铺林立颇有现代商业气息,同数十年前的印象相去甚远,不变的是那高耸的徐闻宝塔,晚间也有“光亮工程”的照耀,塔身缀满闪闪的灯光,远近都能够清晰的看到她那古朴的身躯。
第二天早上,旅游巴载着50多位老知青从县城向北行。一出城区,看到路旁树木下那眩目的红褐色的泥土遥远的记忆一下子变得真切而熟悉,满车久别故乡的游子,心情复杂地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在这方猩红的土地上,我们劳动和生活了近十年,有过不分寒暑披荆斩棘的艰辛;有过台风季节风雨扑面的刺痛;有过想爱不敢爱朦胧的初恋;也有过挥洒血汗后春华秋实的喜悦收获。
车过下桥,经过气派的南华农场部,看到漂亮的南华场连排别墅。梁继兴提醒我们:“过一会就要经过坑仔,大家还记得那热腾腾油浸浸的坑仔炒粉吗?”车放慢速度驶过坑仔地段,路边那一排仍然破旧的平房,许多人探头找寻记忆中令人回味的炒粉铺的位置,但没有人能够准确说出。
很快到了勇士农场地界,路边矗立的“勇士6队”的石块标志一闪而过。车在场部办公室停了下来,原来的平房已建起了四层的办公大楼。最惹人注目的是矗立在大楼前6米高的勇士塑像,一个挥舞马刀,披风飘扬的夏伯阳式的战士。大概勇士就是这样的形象,当年的林二师战士骑上奔腾的白马,挥刀杀向大陆的最南端,其寓意是无坚不摧一往无前的勇士精神吧。
甫下车,华海糖业集团和勇士农场的领导热情迎了上来,欢迎我们老知青回场观光。农场现任党委书记邓建新和生产处干部蒋良生一眼就认出我和梁树伟。邓老和肥老蒋是高中毕业后分配到我们队的农场职工子弟。
说起来,我和邓建新曾在同一班组并肩劳动,很多时还一齐在橡胶地里驱牛耙除杂草。
欢声笑语中,另一辆从湛江开来的旅游巴也驶进场部,车未停定,车上的人已挥手致意欢呼,他们是农场职工的第二代,大都是在湛江地区工作,专程探望知青老师来的。余翩翩的好友农场连队卫生员朱秀英也从深圳赶回来。
拍完大合照后,分几条路线回各自的连队探访,邓书记和小蒋各开一部小车,送我们一行11人回13连。
小车驶出宽阔的勇士大道向北驶去,经过徐闻的最高地势的石板山脊,再过10队路口,弯向左边蜿蜒简易的泥土路,我认出这条未曾改变的土路。车停下来,路旁一块近人高的黄石上,镌刻着“勇士13队”的标志。
啊,到了!这是我们挥洒青春的地方,路还是这条路,但四周的景色已是陌生。
脑海中,睡梦中闪现的是这样一幅图画:红色道路的两旁,是间隔整齐的橡胶林,正在成长的橡胶树被叠瓦式的防风林带庇护着,最高的是挺拔的桉树和木麻黄,中间的一层是婀娜多姿的台湾相思,最下边的是紧密相连如绿色围墙的油茶树,开花时节,美丽的茶花盛开。收获季节,如网球大小的油茶果挂满枝头。记忆中,不远处是我们队的苗圃地。靠近沟底长满浓密灌木丛的地方,在寻找天然公厕的时候,惊飞过有着漂亮红黑羽毛的野山鸡,在橡胶林耙草的劳动中,经常听到对面山丘鹧鸪嘹亮的叫唤……。而眼前,这记忆中的画面已不复存在。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一览无遗,近处是一片菠萝地,尖利如刀剑的苗叶中结出硕大的蓝紫色的果实;远处是萧瑟秋风中微微抖动着的黄黄蔗荚的青皮糖蔗,正在等待待收割。四周静悄悄的,眼前视野变得开阔,心中却涌起了“鸟无声兮山寂寂,路依稀兮野茫茫”的感叹。
是啊!40年的光景不会有沧海桑田的巨大变化,但是自然环境是可以随时代的变迁而改变的。正如橡胶防风林可以砍倒毁掉,换种上适合变换的经济作物,你播下什么种子,就收获什么果实,什么时候,这片红色的土地,不再唱着过去的歌谣,人类不再去破坏生态生存环境,还是有无穷的生机。
记忆中,这条红泥路的两旁都是高大的林带,转出林带,经过牛栏边,就可以看到右侧的香茅加工厂的高大烟囱,左前方是晒场和仓库,再向前是几排砖瓦平房,被高耸的木麻黄树遮盖着,就是13队了,但记忆中的路程没有了,小车三转两转,不知怎样到了一排瓦房前就停下来了。几个老人迎了上来,后面跟着一群小孩,仿如我们第一次坐解放牌货车到这个地方时,农场职工的小孩好奇地看着一样。认出来了,40年前年富力强的苗圃班长黄仕敏、4班长吴汝泗、5班长刘华伦、七婆陈凤莲……,已是一群满脸沧桑行动迟缓的老者,他们已经不太认得当年的小知青了。我们用不再年轻的双手紧握着一对对更加苍老粗糙的手掌,彼此心里都应该有一种笔墨难以形容的感觉吧。
茶话会上,当年的老职工只有6位,许多已退休回原籍或随子女居住外地,五湖来又分散到四海去了。邓书记向我们介绍了新任的队长和支书。林队长是我们知青回城后农场接收的越南华侨子弟,他介绍了农场现时的经营模式,土地已多数由干部职工承包,请贵州等地外来人承包,付给工钱,种植甘蔗、菠萝、茶叶等经济作物,收获的经济作物按一定比例以实物抵租交给国家(农场),生产资料大部分也私有化,承包者拥有汽车、拖拉机、耕牛等生产工具,不再是农场的财产,可出租给耕作者使用,农场的国有经营方式逐渐被私有经济渗透消蚀。
欢声笑语中也不时夹杂着些许伤感,20多人塞满逼仄的小会议室,感到空气有些压抑,加上旁边的杨正平烟瘾起,就一起溜了出去走走,去寻找当年的记忆。走出队部,东边几排梯级式砖(石)瓦房依然坚固,“只是朱颜改”,那是当年老职工的住房,现在都给外来务工者居住了。连队范围内,原先的高大木麻黄树不见了踪影,换种上了更有热带气息的大五椰(棕榈)。我们男知青住过的大茅棚已改建成一座仓库,靠茅棚西边的两排木麻黄树也没有了,也没有了当年有着旺盛精力的小知青在两排树干之间挂上排球网,傍晚收工后,在曾是台山工人排球队的老职工华叔的指导下,打上一场似模似样的排球赛的喧闹、气氛。
可能是一种惯性,从大茅棚到伙房,一天三次,这短短的打饭路程也不知走了多少次,双脚情不自禁地走向了原伙房位置。昔日每日提供三餐热气腾腾饭菜的连队伙房已拆掉,后面十几米深的水井也不知所终,只留下断井残蒿,几根石柱孤零零地留在曾经炊烟缭绕的地方,不远处曾是知青冲凉房的地方,也是遍地蒿莱,拴着两头小牛牯正在反刍。靠下小小沟边原先是连队的菜地,常年轮换长着冬瓜、南瓜、椰菜的,现在也只剩下一片杂草。
经过一个简易篮球场,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在玩球,好为人师的杨教授走上前,向这些“职子”了解在什么地方读书和农场现在的教育情况,我也乐得趁机投上几篮,舒展一下筋骨。直到邓书记派人来找我们。回到队部前,树荫底下,已摆好了几桌丰盛的酒菜,推杯换盏之间,我跟邓佬说想吃的番薯粥也端了上来,一尝,果然是带着红土芬芳甘香甜美的的黄心番薯,只是没有我最想吃的旱稻红米饭。
饭后,我们向原小水库方向走去,那是我队去曲界趁墟的必经之路,小斜坡上,牛车路的车辙仍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向海鸥场地界。小水库原来石砌的堤围也变了样,只剩下一清水塘,长满了水草。旁边的小香茅加工厂也荡然无存,高大的烟囱也拆掉了,留下了一圈红转的底部。水库上面的坡地是保存到最后的橡胶林,近年也砍掉了,改种了密密麻麻难以插足的菠萝苗。菠萝地旁边,有一大片矮小的桑树林。原来,13队也发展多种经济,种桑养蚕。我们也到蚕房看过,只见洁白的小拇指般粗的蚕爬满蚕架,比我印象中的桑蚕要大一倍,听说,这里的蚕丝内部出厂价是100大元500克。
不知不觉间已是下午3时,行程中有一站还要到华海集团总部,回程将近尾声,一棵“知青树”将这次回队行推向高潮。回到队部,有人提议,我们10人代表原14队的40多位广州知青,栽培一棵“知青树”,以纪念这次重回雷州。林队长派人去苗圃挖起一棵手腕般粗的菠萝蜜树苗,来到幽静的东北面房屋旁,按照当年种植橡胶树的工序,我又拿起了久违几十年的三齿铁叉,没有了过去的沉重,只一跺下脚,铁叉就顺利地没入了这肥沃的红土,扒出泥土,挖好树坑,将树苗修好枝叶,根部沾满泥浆,10双手郑重地扶正树苗,填土踩实,浇水灌溉,也种下了心愿。林队长说,明天就会做个标志牌,指派专人浇灌护理这知青树,让她茁壮成长,扎根在这里的土地。
在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里,我们广州知青,也包括潮汕、顺德等地知青,像树苗一样,迁移到一个地方,在这片沉默而又多情的红土上,吸取了成长和立足的根本,那就是自强不息,百折不挠的精神,培育了勤劳勇敢,纯朴自信的品格。正如我们今天亲手种下的菠萝蜜树种一样,有着并不骄贵的旺盛的生命力,她绿叶婆娑,结出的果实另具一格,是紧密团结绕着树干围成一圈,她的果实不登大雅之堂,其貌不扬,表面坑坑洼洼,如同我们走过的道路,外表是不招人喜爱的灰绿,内在却是一种高贵的黄色;她经历过酷暑严冬,结出的果实也是硕大的,包容了甜蜜清香,就算是她的果核,也如甘酥的栗子;她绿色椭圆形的大叶子,当地人用作糍粑的天然保鲜包装,连清香也透进了甘甜的“黎佬糍”中去,她沉默并不怯懦,朴实却不自卑;她浑身是宝,回报了孕育出其生命的大地母亲,也把一切贡献给了人类,只因她曾经扎根过这红色厚重的土地。
各路人马到位于曲界的华海糖业集团总部集中,这是原海鸥农场的场部,变得宽敞漂亮了许多,高大的糖厂厂房和职工活动的中心都充满了现代气息。回到勇士,在四楼的会议室中,按中国情惯例,现任农场领导与回场知青开了个联谊座谈会,我们向农场赠送了知青书画家黄卓銮书写的“情系雷州”的书法条幅,座谈会上,原农场干部邓永、原知青老师陈大芳,现定居加拿大的余翩翩都谈了感受。陈贤庆更是概括了我们知青生活的酸甜苦辣,并将赴上海参加全国性的知青运动研讨会,要带去我们知青的心声和诉求。
三天行程的最后一天早上,铁青旅社导游特意安排一段旅程,到海安北港渡海铁路码头游览,到达时北港码头没有火车经过,显得十分空旷寂寥,站在祖国大陆最南端的海滨,望着碧波荡漾的南海,,比起数十公里不远处的调风海叉码头,景色却大相径庭。这里海阔天高,辽阔的海面上,远处有两条长长的防波堤延伸,像巨人的两条手臂,环抱着这翡翠般的大海一角。向东眺望,这浩渺的南海连着珠水,距离感觉一下子拉近了。我们40年后重返这片土地,那时我们离开校园,开始拚搏人生的第一站。是一种不舍的情结,系着这片我们曾经有过辛酸甘甜的回忆的土地,随着岁月的流逝,辛酸已淡去,剩下的是挥之不去的的爱,就像陈年的美酒,越来越醇。
车离开了海港,向北驶去,路旁的泥土也由浓烈的红色逐渐向淡浅消褪。沿着回广州的道路,一车老知青有太多的感慨,心情不平静,也不甘寂寞,在车上唱起了歌,没有伴奏华章,大家也兴致勃勃地争相清唱一曲,歌声中没有了初长成的青涩,也没有了成熟时的圆润,通过一支陈旧的麦克风,如穿越时光的隧道,歌声变得了沧桑沙哑,满带着岁月的风霜,但那是我们自娱自乐发自内心的声音。≤让我们荡起双桨≥,是我们回味了幸福的童年;≤军垦战歌≥让我们记起了战天斗地的艰苦;蒋小元头戴草编的雷州“黎佬帽”,唱起“南海潮”的咸水歌,颇有其父的风采(他父亲都是“南海潮”中张伯公的饰演者),犹带着刚才海边的咸腥味,满车人笑得连车厢也抖了3抖……。
一曲毛阿敏的≤思念≥,唱出了这次红土行的尾声: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不知能作,几日停留,
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
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
2009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