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东山再起,兵败楚湘

 

第二次直奉战争,由于吴佩孚的轻敌,加上冯玉祥的倒戈,使吴佩孚落得个泛海南逃的可悲结局。他当然不甘心失败,南下到南京,到汉口与齐燮元及萧耀南商议由黄河上游与长江流域各省在武昌成立“护宪军政府”。齐燮元表面应允,事后又反悔,并与萧耀南、孙传芳、周荫人、蔡成勋、杜锡珪、马联甲、刘镇华、李济臣、李炳之等联名通电拥护段祺瑞组织政府。此时的直系将领都急于自保或联省自保,并不想刺激风头正盛的张作霖和冯玉祥。

吴佩孚失败后众叛亲离,无处落脚,在苦闷中饮酒作诗,“戎马生涯付水流,却将恩义反为仇。与君钓雪黄州岸,不管人间可自由。”最后,他到河南信阳的鸡公山避居。他自己也很难预料,能否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然而,在军阀混战的年代里,一些不可思议的奇迹竟也会发生。如同段祺瑞蛰居四年后有人将他捧上临时执政的宝座一样,无兵无钱的吴佩孚也在倒台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又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二次直奉战争之后,张作霖的奉军和冯玉祥的国民军控制了北京政权,奉冯两派亦不断扩张势力,尤其是奉系,多次向关内进军,到19259月,津浦沿线各省区全部为奉系所占有:李景林为直隶军务督办、张宗昌为山东军务督办、姜登选为安徽军务督办、杨宇霆为江苏军务督办。此外,邢士廉等部进驻上海。奉系势力日益向东南扩张,直接威胁到直系的利益,使得直系将领们不得不谋求联防自保。

江西督军方本仁,首先发起湘、鄂、赣三省联防。湖南督军赵恒惕开始对此不感兴趣,正在岳州居住的吴佩孚乘机鼓动赵恒惕:“我们何不来个湘、鄂、川、黔四省联防呢?”赵恒惕觉得这主张不错,就答应了。很快,湘鄂川黔四省联防组成,公推吴佩孚为盟主。不久,豫、陕、晋亦加入,四省联防扩大到七省联防,吴佩孚的声威一下猛增。

浙江督军孙传芳,原来曾联奉自保,此时也乘势而起,组织了苏、浙、闽、赣、皖五省联军,自任总司令,并用这五省联军与吴佩孚的七省联防合流,推吴佩孚为盟主。192510月,吴佩孚在武汉出任十四省讨贼联军总司令,并发表通电,决心“再与天下群雄共角逐”。

北京临时执政段祺瑞,听说吴佩孚东山再起,挥兵北上“讨贼”,急忙央求张作霖和冯玉祥出兵,讨伐吴佩孚。但在此时,冯玉祥与张作霖的矛盾已经异常尖锐,势同水火。192511月,冯玉祥串通掌握奉军大半精锐之师的郭松龄和时任直隶督军的奉系将领李景林,结成反奉三角同盟,并签订了“反奉密约”。11月下旬,郭松龄倒戈,发动反奉战事,向张作霖发起突然攻击,杀得张作霖措手不及,险些束手待毙。12月,张作霖得到日本关东军之助,杀败了郭松龄(郭松龄倒戈反奉战争由下一章详述)。从此,张作霖对冯玉祥恨之入骨。当吴佩孚挥军北上讨奉之时,张作霖暗中向吴佩孚修好,希望联合起来,共同解决冯玉祥。吴佩孚因冯玉祥倒戈,发动北京政变,弄得自己浮海南逃,早已恨透冯玉祥,今见张作霖的态度,便决心与之合作,共同讨冯。这样做,也符合英、日等帝国主义欲压制国民军及北方革命群众运动的要求。于是,吴佩孚将“讨贼军”改为“讨赤军”,联合奉军夹击国民军。史称“国奉战争”。

192611日,冯玉祥在英、日等帝国主义及奉、直军阀的压迫下,通电“引退”。14日,将全权交给张之江,准备赴俄游历。19日,段祺瑞发表冯玉祥为考察欧美农业专使,另委任张之江继冯为西北边防督办,并由鹿钟麟、张之江、李鸣钟、宋哲元、刘郁芬分任京畿及察哈尔、绥远、热河、甘肃等省区军事长官。

吴佩孚与奉系联合之后,并得到英国的援助,即向国民军发动进攻。19261月下旬,由寇英杰部及靳云鹏部合攻河南,3月初全部占领河南,国民军岳维峻率残部西逃。另外,东北的奉军占领山海关,山东的奉军李景林部越过马厂北进。国民军被迫放弃天津,固守北京。4月初,北京被直、奉军再包围,鹿钟麟为缓和与直系的矛盾,释放了曹锟,请吴佩孚入京主持大局,但吴佩孚不为所动,要张之江、鹿钟麟同时下野。415日,国民军退出北京,把守南口。此后,国民军与奉直联军激战于南口达四个月之久,终于失败,退往西北。

19266月,吴佩孚、张作霖进入北京,直奉合作,把持了中央政权。吴佩孚、张作霖表示要捐弃前嫌,还交换兰贴,结为兄弟。但是好景不长,192676日,广东国民革命军誓师北伐,直指湖南。711日,已攻克长沙,随即向湖北推进。吴佩孚急忙率数万精锐于822日乘车兼程南下,25日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准备固守汀泗桥和贺胜桥等战备要冲。

汀泗桥位于咸宁以南,东面为山岭,其他三面环水,地势险要。吴佩孚企图凭借天险顽抗,等待北方大部援军开到,再进行全力反攻。他亲临前线,往返指挥,还派出八个大刀队督阵。但北伐军第四军英勇善战,经两昼夜血战,于827日夺取了汀泗桥。吴佩孚仍想固守贺胜桥,亲乘装甲火车在桥北督战,仍派出大刀队督阵,但很快也被北伐军攻破防线。吴佩孚只得退回汉口。不久,北伐军兵临城下,吴佩孚的部将刘佐龙率部起义,武汉三镇相继失守,吴佩孚只好率残部败退河南。此时,吴佩孚结拜兄弟张作霖不但见死不救,而且派兵占领了直隶全境,阻止吴佩孚进入直鲁地区。吴佩孚东面、北面无去路,又处在南面北伐军和西面冯玉祥军(改称国民革命军)的夹击之中,虽然尚号称有二十万之众,但将士已无斗志,纷纷瓦解。1927317日,奉军占领郑州,吴佩孚只好率领随从卫队西行入川,投奔四川军阀杨森,从此,他的政治生涯也宣告结束。

吴佩孚在四川生活了五年,似乎又回复到“秀才”的本来面目,终日读书、写作、吟诗、画梅。他先后住过白帝城、万具、广安、大竹、绥定等地,其中在绥定住得较久。吴佩孚并非不想东山再起,但当时中国的政坛已由国民党新军阀所操纵,他只能抒发一些英雄末路的慨叹。

本来,军阀头子的晚年不必多提,但吴佩孚的晚年却需要大书一笔。某日,有日舰司令荒城二郎来访,愿贷款百万,赠械十万,助吴再起。吴马上逐客,说:“我曾有枪何止十万,有钱何止百万,尚且一败涂地,可见成败之机不在此处。若我果举外债,果引外援,何必今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国事国人自了,盛意所不敢承。”

1931年底,吴佩孚由四川入北京,受到“世侄”张学良的盛大欢迎和殷勤接待。吴佩孚在车站一见来接他的张学良,便怒责道:“为何不打?”张学良说:“实力不足,打不过。”吴佩孚说:“现在我来了,实力就足了!军人最大的实力,便是一个死字!”从此,吴佩孚蛰居北京什锦花园,每日画菊消遣,态度消极。或有访客迟迟不愿去者,则大谈其《周易》,深奥玄妙,使客乏味而去。事实上他平生颇有著论,如《春秋正识证释》、《易箴》、《日食参考说》、《循分新书》等,故有儒帅之称。有说德国驻华公使的千金正值妙龄,对吴佩孚无限仰慕,相思无门,径直写信向吴佩孚求婚。吴佩孚不识德文,吩咐秘书译出呈上。吴佩孚见信,挥毫写上:“老妻尚在!”

1938年底,日本侵略者采取威胁利诱的手段,企图迫使蛰居北平的吴佩孚出任北京绥靖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这一汉奸职位,但遭到吴佩孚的拒绝。日本大本营特务部长土肥原十分恼火,决定采取强硬手段,强迫吴佩孚召开一次记者招待会,公开说明他对中日和议所持的态度。

1939130日,130多名中外记者聚集在吴公馆,而公馆附近军警林立,特务往来。吴佩孚首先出示亲笔撰写的一副长联:“得意时清白乃心,不怕死,不积金钱,饮酒赋诗,犹是书生本色;失败后倔强到底,不出洋,不入租界,灌园抱瓮,真个解甲归田。”此联有溢美之处,但“不积金钱”、“不出洋”、“不入租界”等,亦确是他的所为。接着,吴佩孚明确地向在场的中外记者表示:“本人认为今天要讲中日和平,唯有三个先决条件:一、日本无条件的全面撤兵。二、中华民国应保持领土和主权的完整。三、日本应以重庆的国民政府为全面议和的交涉对象。”吴佩孚的鲜明态度,令日方大为尴尬和羞恼。

之后,大汉奸汪精卫多次劝说吴佩孚与他合作,日方要员包括驻华派遣军总参谋长板垣征四郎等,也一次又一次促请他“出山”,甚至决定划出湖南、湖北、江西、河南、山东、河北六省的地盘,交请吴佩孚主持一切,但吴佩孚始终不为所动。1939124日,吴佩孚在北平病逝,享年66岁。不过,有学者研究认为,吴佩孚是由日本人以为他治牙为名将其杀害于手术台的。吴佩孚出殡时,北平人民顶住日本压力,自发到街上给吴佩孚送葬,可见他还很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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