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芬雅文选

  李老炳芬之文，名为文，亦似诗，骈散结合，长于赋比，间以议论，精遣音韵，情景交融，朗朗上口，有方家名之曰雅文者。收录于此，诸君当可以诗诵之。贤庆序。

  雅文随笔（李炳芬）：余三十年清誉杏林，廿载纵横诗坛。回顾自检，所长者唯雅文而已。奈鲜为世用，徒抱璞自珍。忆当年高扬教授从长沙抵粤，远访乐天小舍，谈及拙作乃携归以为序，并署函致言曰：“君之行得于医，君之艺得于文，为文言而能雅俗共赏者不易，夫雅俗悬殊，焉能共赏？犹如天渊之有别也。而君文体挟六朝骈骊之遗风，得唐宋之精髓，行当代之笔墨，法古不用其辟，合时不流于陋，简精隽秀，应名之曰雅文。”余不才未敢名之，又难逆高老定意，遂默然。

 乐天楼序   吾承祖业，继父志，弱冠，性尚杏林，年廿七，乔居稻香家，乐悬壶为业。朝访耕耘，暮寻炊烟，冒寒暑，忙日夕者廿三年，夫妇唱随，怡然自得也。年近五十得归里侍亲，遂鸟倦之还之愿。逾年，丙辰夏，治舍于蓝田石塘，修栏劈径，栽花植树于其间。思洗尘俗，涤尘心，喜饭淡菜香以养余年。每临风朗吟于月夜，常浇花踏翠于阳天，人笑吾痴而未解痴者之乐也。夫人之乐也，在乎安其心，达其志耳，盖世之争权夺利者，求每苛、欲难填，何能心安自乐？虽富贵徒得其形耳，不若德虽箔，而无愧于心，业虽微而志惠于众，淡泊自娱，乐天知命，怡情宇宙，坦然达观也！今值建园五载，筑楼其中，挹日华，接清流，花木环列，丹翠相间，闲来展卷以泼墨，兴至抚孙而娱情，忘岁月，惜晨昏，乐天养志，诚快然事也。今欢此乐，故赐楼名曰乐天，并以文序焉。

 乐天楼勒石文      甲子秋，余立楼石于榄溪蓝田乐天楼之阳，衔日华，挹清风，以助行吟之乐，添天伦之庆。闲览台下清波，时赏栏前花树，遣兴晨昏，怡情风月，养浩然之气，洁文淡之心，得悟未禅渐空之玄，尝无酒能醉之趣。斯石也，质白志贞，字金示荣。其楼名得书画家中山余菊庵题墨，书诗谢书诗家兴宁潘佛章撰毫。喜楼沐春风，人沾化雨，诚快然事也。

  自诗音日永，古砚常香，飞笺醉墨之谊，神交逾百，雅朋近千，赋丽日而颂清时。谨勒石以明志趣，亦存告儿孙。祁石贞坚，谊传远，因是志之。

《乐天楼集》自序      光阴添日月，冷暖送春秋。浮生若梦，几历欢愁。感鸿爪遗痕，伤旧迹怅惆；集俚句，陈情由；寄风月之闲咏，录诗墨之唱酬；怀前贤之恩泽，叙亲朋之交游；谱眼前之景物，表心坎之藏收；涤胸襟以抒意，淘俗尘于心头。陋室寄语，无苛名留；蘸墨学记，难随清流。君子偶阅，点铁指羞。序言何求？造物茫茫兮，来是行云去逝舟，休、休、休！朝夕缤纷兮，天涯芳草情深透，悠、悠、悠！戊辰初春日，玩笔乐天楼。

  乐天楼赏菊文酒会序     菊城处华夏之南，守珠江之津，极雪难侵，漠沙不染，终年有不谢之花，四季见常青之草，衣食足而知荣辱，诚礼仪之邦；书香盛以好诗歌，乃唱吟之地。

   岁次甲戌，届近花甲菊会；节逢花朝，招约忘年文侣，怡情蓝田古道，赏菊研艺；畅咏乐天小楼，飞墨流丹。惠风起处，栏台飘香；丽日高悬，花木弄影。山池石畔，游鱼浮水迎客；天桥栏望，飞鸟攀枝寻芳。澄景漫天，正宜文事；花态动人，不妨咏歌。于是，乐者操弦，狂者放歌，画者涂丹，书者挥墨。抒己之工，竞彼之长。庭院内外，聆听雅论纵横；楼台高下，推敲音韵短长。直至鸟沉月上，酒绿灯红，乃围炉共话，吐志谈心，探菊品香，评姿论色。虽序有长幼，然席无宾主，酩酩兮于醉乡，馨馨焉于花夜。喜流连终日，蕊挹金阳吐芬；欢度半宵，花含玉露生色。快哉！护花篱前，傲枝知爱；把酒芳丛，文士生情。续风流古韵，拓潇洒新风。观歌红日颂，同吟白雪章，以庆国渐富强，民享安乐。

   一稀客庄重而言曰：“天地无垠，春秋有律，岁月不留，盛会难再，为证天缘，长存友爱，得无书序以志之乎？”楼主应之曰：“然。”乃展笺纵笔赋得斯文。

乐天楼记事  乐天楼乃楼主夫妇医余文事会客之所。丙辰夏，择地于中山小榄石围塘畔为园，修栏辟径，叠石围池，栽花植树，拾句撰文其间。逾五载，复筑层楼。夫人萧桂英感苦历沧桑，幸得居停，遂赐名乐天楼。其后，得海棠花馆余菊庵题刻楼石，汲清楼高扬撰楼集序言，诗词集刊编审潘佛章赠诗刻碑，诗云：石围塘畔乐天楼，云映霞光总豁眸。淡雅奇花勤种植，玲珑怪石广搜求。新朋旧友骚坛客，救死扶伤孺子牛。壁上琳琅多杰作，怡情洁性自风流。

   乐天楼昔亦有八景，曰：绿窗春晓、夏庭林影、秋塘星火、画楼冬霜、桥栏观鱼、石山滴翠、月浮果香、东台鸟音。楼主分律自咏登报征诗，远近得稿逾百，复结社联吟，极一时之盛。楼主广交南北友，深仰圣贤风，斯楼亦作国中文士笔会之堂。小榄第四届甲戌菊花大会小引，即由楼主手稿于斯。人民日报海外版以《医生诗人朋友》载楼主事迹；澳门华侨报及中山日报载文《亦医亦文乐己乐人》述其生平。

   楼主居斯楼，晚年笔耕不辍，以此为乐，著印《乐天楼集》《李炳芬文选》《李炳芬诗词选》《春回拾翠集》等，简介载中山文艺家名典、世纪词苑大观数种巨册。文学书法皆获孙中山文艺奖及国内奖。其文《观海楼记》《龙山记事》见于景观刻碑。诗文近千篇散传国内外报刊。得出任中山诗社顾问、岭南及岳麓诗社理事、省诗词学会、全过秦少游学会、孙中山研究会会员。

   楼主深感，晚年老有所为，实得斯楼之助，故赋得一诗云：名楼有日总虚空，留页文章记内容。笑说沧桑多少事，乐天人赞乐天功。

   第四届小榄菊花大会小引   小榄乃南天胜地，粤海名城，秋菊结缘，始于南宋一朝；书香享誉，沿自明清两代。群众爱菊，喜其金凤舒瓣，衔玉露以飘香；秋叶迎霜，耀东篱而挺秀，为雅者赏，贤者歌。清嘉庆甲戌，乡人倡全镇菊会，崇菊花之品，联乡梓之情，籍志先人甲戌定居之功，立秋菊傲霜耐寒之志。念人生六十曰花甲，称觞晋寿为人钦，乃订岁逢甲戌作菊花大会，以冀菊与人寿，寿与天同。美意湛深，嘉例传史，民间以艺菊咏菊为时尚，且以之酿酒制食为特产。届丰年秋日，每以展菊迎时为乐，誉传中外，遂称菊城。中山人亦皆爱之，共选菊为市花焉。

   值第四届甲戌菊会之际，欣国运昌隆之日，开放使民生活跃，改革促产力发挥。政策落实，领导精明，政通人和，百业俱兴，镇人以团结、求实、拼搏、向上精神，建设现代化新城，史无前例，创年产值五十亿记录，工程百项，华厦千幢，道路交织，人流如潮，农村变城市，旧貌换新颜，昔日穷迹无寻处，成就昭然，挺立于全国名镇之列。乃承前人之美举，庆今朝之光辉，筹备近三年，集资数千万，群心欢腾，盛会空前；花分三区，具山水平原之壮；地跨十里，连新旧城乡之宏。景点呈星罗棋布，花场如翰海云山。美矣哉，诚大观也！

   临菊香胜地，游沙口新城，花灯映艳，翠园灿英，虹桥横江，车如流水，工商交错，楼列入云。主会台前，芳菊吐艳如金海，红旗招展似彩云。观海楼望，远树同霞光竞秀，近山与水色争辉。白日赏开幕之彩车，胜似嘉年华会；清夜观庆歌之焰火，犹如天上飞花。若漫步盆景展区，得高山流水于咫尺，探野洞先民于方寸。错节盘根成古景，弯枝茂叶有新风。纵情于观鱼台边，览石秀山青，遐思天画之趣。兴来喜凤登高，山坪远眺，林山花海耀秋光，翠宇红楼争锦色。倚亭平望，红男绿女如仙子，花塔绣门胜瑶台。到处香风袭人，遍山翠鸟金兽。灯壁峙立，龙凤九翔，美不胜收。顾左右，瞻远近，菊姿曰悬崖，曰花树，曰塔形，曰流瀑。立菊五人难抱，花朵六千齐开。其飘吊，椿立，倍显艺巧神工。艺品繁多，名种逾千，集神州之奇，展本地之珍。

   若寻景林荫河畔，菊堤数里，塑艺万千，夹岸花香，一河仙景。登云桥上，菊花阁下，穿梭每多寻景客，伫立皆是品香人。锣鼓响，传来夺锦醒狮；欢声动，争看采珠花龙。更添鲤跃龙门，喜对鹤舞街坪，竟忘却天上人间。如登大雅之堂，可赏诗书画艺之展；上文明之馆，细数建设成就之丰。一声扬，聆听京剧北调；八音响，乐奏粤曲南腔。继观摩武术精英，漫论体坛健秀；读镇志之史略，吟诗社之韵章。

  待到乌沉月上，露白霜飞，仰星熠于搂台，瞩练光于道路，极目灯火如昼，满城金彩生辉。盘旋花街菊巷，出入锦阁香棚，品评天府花灯、吴川飘色、苏州刺绣、佛山盆景，顿迷画中，宠辱皆忘。正是，人寻香去，水流芳来，灯随菊转，客带兴归。盛哉菊会，中华奇葩，南国珍景，堪称得艺术之美，扬自然之芬矣。

   谨定小阳春候，下浣良辰，秋英吐艳，盛会宏开。欢丽日，接四海嘉宾；借金风，迎五洲赤子，同赏金菊之神韵，共观榄镇之新姿。文思如潮，难以遏止，是为小引。

  观海楼记   夫瞻日月而知晨昏，察星象而识南北，观天也；眺峻峭而明峰谷，望稻黍而喜田园，观地也；鉴衣锦而感富贵，阅文章而惜才华，观人也。而观海则若何？海者，接天下之水，泛五洲之舟；旭日以明，夕阳而艳，浩瀚自如，潮汐能生；远则水天一色，近则涛浪多姿；因雾隐形，遇雨添景，变化万千，不可名其状，测其深，穷其极焉，自古为英雄重，名士吟。

   神州日丽，江山多娇，值甲戌菊会之际，榄镇人士筑楼舫于芷海之滨，巍立于沙口之津。层高十二，角飘八方。金桷银檐，锦槛画栋，气贯日月，光射斗牛。怀人杰地灵而显雄风，耀酒绿灯红以迎宾客。乐其中，仰首青云直上，瑞气抒怀；浏览影月流波，凉风拂面。远树同霞光竞秀，灵山与水色争青。把酒谈心，临风咏意，壮矣哉，此观海楼也！

   至于看星熠于楼台，赏练光于路道，霓管夜明，虹牌亮天，十里灯火如昼，满城金彩生辉，灯海也；市闹人喧，商旅云集，车声载道，欢歌入云，人海也；百花吐艳，万菊争荣，绕城芳树，袭人秋香，花海也。登斯楼皆览而得之，而海足以观者宏且大矣，乃赐名观海楼。

   顾其址也，本荒滩涝地之区，茅舍野渡之所，日照土丘，夜明渔火，经十年世事，一番沧桑，而今则大道纵横，楼宇林列，电塔凌空，长桥垮江，瞩目舟车不绝，展望新城腾飞，沙丘荒野变商场，当年穷迹无寻处，其故安在？幸赖上有兴国富民之策，下行开放改革之方，得道者昌，有以致之。

   喜菊城乃文明之邦，尚书香之俗，里人有联题楼曰：“海天一色，万里金波，笑点江山铺锦绣；楼席腾欢，千杯美酒，醉歌人物说风流。”足见其雄伟大观。如是，名楼当无愧立于胜地者乎？（此文已刻碑石立于观海楼）

  凤山爱晚亭记    禹域古今，亭以爱晚名者多矣。皆处林石之境，衔云泉之幽，而得三声听趣者，当推菊城凤岭之亭。

  斯亭立于岭东之巅，后枕云霄，侧临悬崖，周环花树，其麓有学府层楼在焉。喜朝挹旭光晨雾，晚送夕阳彩霞。尤足以扣人心弦者，莫若风生天外，雨下云端，而书声出自翠麓之间，起故园心，书香情之旨趣，游者各自得之。且每系人归梦，遂名扬遐迩，引以为胜。

   盖史载山亭之建，多记名者之功，志乡俗之事，或遗雅士之风，属执事者之责。而斯亭则集古稀龄人之资，遂爱晚之愿，取集腋成裘之义而嘉成。

   登斯亭也，北悒芷海如练，江桥架虹；东靠鼓岭，旗山似峰；南观驼峦，欲飞苍穹；西眺田畴，葱茏如画；环城四望，楼列屏风。顾斯域也，乃绿洲水乡，畴昔米珠薪桂，饿莩遍野事记史册，至今犹戚。今者，国泰民安，物阜时丰，皆政通人和之泽也。游者登临极目，赤子乡心油然而生耳。因是为记并志诗于后曰：亭畔秋深爱晚香，风尘难得鬓如霜。劝君莫却黄昏步，时赏苍山日影长。

   腾龙阁记   藏宝于楼，传菊会之文物；腾龙名阁，振榄山之民风。溯我镇聚族逾千年，友居近百代，以勤俭相勉，德义见称。喜青山绿水，诚人杰地灵。乘改革开放之风，展腾龙起凤之志。观乎！描世纪宏图，知勤政爱民之力；号中华大镇，志富家强国之情。今筑五层楼阁于芷海之滨、龙山之巅，俾感仰前贤、策励后昆，立文明为先，以家国为重，争美中华，名扬宇内。冀龙腾虎跃，建千秋伟业；阁固台坚，立万代之鸿基。是为记。

  喜小榄镇志成集     镇之有志，犹国之有史也，国之有史，自人类有象形文字始，历数千年不断，所以志朝代之兴亡，述民族之衍续，记人物之盛衰及明文化之演进也。凡事之求其未来者，必先踪其过去之源由，俾前有所考，后有所依。观乎！山之追脉，水之溯源，方能应乎世变，合乎发展，规律在焉。信乎！则国之有史可知矣。夫镇与国乃点面之分，亦大与小之见矣；若有面无点，重大忽小，如是，其可得乎？盖国史乡志历百代而不衰，此前人不我欺，亦今人不应忘本也。故修史志之能应时而兴，其理在矣。

   榄山地处神州南沿，临南海北滨，握中顺之咽，守珠江之津，四时如春，五谷丰登，乃文物之邦，鱼米之乡也。回首千百年前，瞩目荒芜，浅滩残岸，乃渔父樵夫出没之所，草蛇野鼠遍布之地，易沧海桑田，社会造化而达今日之盛世繁华者，幸赖宗代袭传，乡史志之。

   夫吾镇山清水秀，平原沃野，朝出将相，代有才子，田园长翠，工商巧匠，族满神州，侨遍海外，诚天下之绿洲也。而世之主史志者，代有司，编有贤，能述其著，不曲其事，怀汉太史修记之志，法晋董狐秉笔之直，使后世能知其宗，明其真，笔者之责，重且大耳。

    今值年丰世泰，国强民富，宜修史志事也。小榄当局能察时明需，拨款聘贤编辑史志，为榄山造福，泽及千秋。而主编诸君，跨乡走县，问津求迹，废寝忘食，翻册披求，历时多年，风雨不停，暑寒难息，其勤勉从公之义，丹心编纂之风，足以与春山共青，秋月同明。吾忝为乡人，一介儒医，得瞻读其篇章，惊其艰巨，且喜其宏成也。今值镇志面世有日，敬抒己见以为镇人贺。

   西樵山游记  西樵山，地处南海县区之西，珠江入口之津，以岩泉清秀名于世。

  甲寅重阳后三日，余随李公颂永、潘君栋梁联袂游焉。是日也，笔墨从装，启程中山菊城之滨。金风送爽，晚乘西江上游之渡，微涛拍岸，夜半离舟，抵九江沙口前滩。星月登途，拨露移影，寻河清潘君旧居。翌日，云淡天高，风和日丽，酒肴初罢，游意乃兴。邀居停主人导游名山，胜地始临，如入仙境。古木参天，显云泉仙馆之幽居；佛偈石联，留白云古寺之遗迹。仰观奎光楼之巍峨，俯察鉴湖榭之涟影。登洞天古道，盘榕迎客；走望瀑危亭，飞泉惊心。白云洞中，泻流不尽；仙槎石前，峭壁险生。为求山泉胜，攀上登云楼；跨浣红溪，入小桃源，绕映云庐，憩观松台。举目静赏，山光滴翠，泉鸣与松声齐歌；白云竟飞，湖镜和晴空共碧。俯首闲眺，远则阡陌百倾，锦绣河山；近则亭阁叠翠，峰峦娇娆。载道凉风迎面，觉心旷神怡；吹来丹桂飘香，添画意诗情。潘君擅丹青，水墨染处，不少美丽图景；李公工律诗，文兴抒发，频添诗章佳句。迎乎远鸟归林，送兮夕阳残照。方息旅舍，共话风光。

   是夜，明月在天，万籁俱寂，银光闪闪，丛林尽染，响泉锵锵，管弦齐声。对此良夜，焉能虚度？遂作月下之游。步幽径，探花馨，踏月影，赏秋声，观峰色，听瀑鸣。景触生情，不禁抚今追昔，前后游者感慨系之耳。虽景物相似，然意志各异。夫余三人者年各距二十，皆肩人民事业，任重道远，劳逸结合，得览山清水秀之境，作快然乐事之行，自顾无愧于前人者矣。

   次日秋色晴明，登高远去，探险奇，寻美景，沿天湖之径，攀碧云之峰，饮无叶井之甘，窥天窗格之险，赏石屏风之劲，探燕子岩之幽。云岩寺之残雕，龙虎犹在；冬菇石之溪流，回旋仍急。四方竹岭，云间山谷见梯田，南国风光毕现；金黍塱边，稻浪松涛更壮观，江山如此多娇。

   溯游三日，美景万千；而夜载归舟，恰逢风雨，益增雅趣。为志游兴永在，友谊长存，因是，李潘两君命笔诗画，余蘸墨记焉。

   丹霞山游记    窃闻山川灵气，草木青葱。阅古文，读今篇，记游事，抒胸怀，每颂五岳之势，赏黄山之奇，率皆以青山绿水著称。至若白山黑水，实因天凌物侵致之，非地貌也。而丹山碧水，红霞蒸蔚则为世上罕见。欣悉岭南山下，仁化县境内有名山，为红砂砾岩构成，方圆百余里，色如渥丹，灿若明霞，号丹霞山。世之学者赏之，乃集地球同类之山，冠称丹霞地貌。是山名扬宇内，余神驰久矣，乙亥仲秋，邀菊城六友北上游之。

   车出韶关东北四十里，见五石高近廿寻，正若柱，侧如马，曰五马归槽；稍远，一石墙如少女横卧，头足相连数十丈，高逾石马，周沿峭壁，神话传，为玉帝女化身，称玉女拦江。其远近诸峰，皆险峻无伦，造型奇绝，绕程半里许，抵中国红石公园，其新山门以综合气派雄踞道口，别致不凡。

   夫丹霞景区有大小石峰、石墙、石柱、石桥三百八十余座，高低参差，错落有序，如东壁藏翠，若鬼斧神工。群峰如林，疏密相间，座座刚劲，景景雄伟，别乎余曾及游者。举足漫行，极目四望，山间高峡幽谷，崖侧奇洞巉岩，古木葱郁，野竹婆娑，而奇花野蔓、红楼碧水，掩映其间，游人如入画中。沿道摩崖诗文碑刻，古今咸备，偕草争妍。松涛岩下，有北宋石刻古寺、梦觉天、通天洞、百丈峡、奇丹崖，环绕上下，淡雅禅静，顿涤尘心。登峰回径，得览前清别传古刹。一线天、御风亭、双池碧荷，登巅则梯索在焉。

   是夜，抵长老峰下，松篁别墅。晚隐翠松深处，察倦鸟归巢，看西风落叶，涉涧饮泉。复倚石桥，听万籁，作清吟，占句曰：情缘未净洗尘心，觅野居山宿古林。弄月秋风摇影落，方知声色亦浮沉。及夜半，攀索登，立观日亭，待开天幕，以赏云涌千层浪，日彤万道光。渐曦色乳白，俯览雾海奇峰，环顾远近，锦江玉带，曲贯南北，亮天倒影，挹秀拥翠。正是，满山风景，一水柔情；喜瞩目皆画，觉登高似仙。

    斯游也，得集观丹霞山之雄、险、奇、秀、幽之瑰宝。遥望元山景区，锦江秋色，隐现烟霞。溯游两日，灵山招我，别意秋波，志文赏景，冀莫使同游寂，毋忘山水情，遂记之。

鼎湖山游记余读柳子厚山水游记，秀逸无尘迹，豪放脱胸怀。每悯其仕途蹇，而喜其旅游丰。得笔墨结缘山水，常神驰之。念家居水乡，地乏岩泉之胜，欲赏山林之乐，何得幸见。值丙辰暮春，与黄君道径鼎湖山，赏烟雨之趣，寻古道之幽，探岩泉之寂，偕往游焉。

世言北回归线缺雨多漠鲜绿洲，而鼎湖山具原始林带、名扬寰宇，诚珍域胜景也。此山离端州约廿里，钟山川气、峰峦娆丽，蔚天此之奇观，翠荫蔽日。古径阶石，地磨天蚀如出巧工，傍侧藓苔墨绿上下，起伏如百丈绒带，滑似浮冰艰立足处，更感野趣。初瞩，立山前，翠林中楼台隐现，峰崖下溪涧纵横。绕溪行，风雨载道，晚春仍似深秋寒，丛林蔽天，白日难窥片云飞。寻幽山深，林涛起伏，野藤青树疑无路，锵音远近，流水涓泉皆是源，倚亭眺，隔涧春浓，崖石碑红点万绿，峙壁诗立，岩上斧雕夺天工。天地之秀气在焉。山深处道分东西，左登云寺之径，右指飞水岩之路。环视游踪、只见茂林隐茵草，但闻泉歌伴鸟音。沿谷崖道题石林列，书法苍劲，楷草纷妍，石刻年月以明朝最盛。署名笔墨推显贵尤多，嗟呼！山川清秀乃造物之功，岂求媚于权势者乎？

流水闻高下，苍山阅古今。飞水岩瀑帘飞水冽，钟鸣谷应。潭光崖影清澈如镜，鱼游云白，水音湍流如琴声，叶漩石下似展逐。静倚亭栏，闲观环幽，滴翠泛珠如入蓬莱仙境。回思及仍赏心乐事也。步旋西竹，越石牌坊、过半山亭、直抵庆云古寺。刹地广百亩，万木参天，古钟名鼎、千宝僧舍、殿堂层叠、雕梁画栋，名树奇花，其籁寂幽清、顿涤胸襟如洗、惹人遁世思潮油然而生耳。寺史山志不少仙谣神话，奈寺僧还俗，佛像残缺，惜无间询处。徒见苔碧草蔓断墙残壁而已。物移世变不禁感慨系之！继览山径、窥涉天湖，顿觉波光水天一色，峰影林木繁阴。湖侧泻潭如帘，潭涌飞花似雪。直落深渊。峡谷峭壁峙立，山岩奇石，奇树修竹、野花翠蔓、天鸟尖鸣、涧水柏音，惊阴风横吹，斜阳不下，徒感深谷鸟鸣，空山寂寂，几忘归路，似非人间。复攀登老顶，但见绿盖荡漾，雾霭迷朦，难穷其极平，遂还，乃归证是行。                             

  录南园二三事     余家居近南塘，地处蓝田古道，乃先君李镇南公四十岁后所置业也。其前园曾移断墙破屋，修小庭短巷，公遂辟地名南园，自书古人句“水能性淡为吾友，竹解虚心是我师”一联塑书壁上以明志。并亲植石榴树其中，叶绿花红，果熟实笑，恰迎闾望，颇喜人意。园侧越重门达庭院，屋北客厅连东西二厢，复接廊厨。内外庭有垣墙拱门相通，而抵内院；其间花木掩映，丹趣相间，堪称康乐人家。

   余童稚时，日则背书走读，夜则拥衾安眠，寒觅衣，饥就厨，晨昏更换，岁月迁移，那管朔风刮野，无意明月满窗，面对母操家务，父忙悬壶，泰然熟视，而不知人生有悲欢离合之变。

   忆余年届十五时，父染腹痛疾，痛卧床席者逾月，消瘦羸骨。因值沦陷期间，医药皆困，父虽自知病重，然坚持忍痛强笑，免加深余母之悲戚。每日黎明，祖父亲切临问，父必作好态，未敢半露呻色，而伤亲心。余居长，随母及七姨母长侍其侧，斯情斯景，历历在目也。是时适家乡洪水泛滥，道巷每能行舟，舅父叶公仲泰与世叔李臣一公携余涉水登山往驼峰觅购墓地，景况凄悲可知也。一夕，父知腹脓盈腔，意虑不治，嘱余备药床前以应急需。祖父亦意会其事，神态呆木，流连不去。当夜幕深沉，万籁俱寂，祖父悄然跪于阶庭仰天祁告，求移寿于危儿，低声暗泣。余断续隐闻，不觉涕泪如雨而难自抑。祖孙各怀不能呼号之哀伤，其痛苦难以喻也。因是人生哀乐之遇，油然而生，父慈子孝之情，铭刻余心矣。后余父自策医理，得幸勿药。

   逾三年，祖父病老卧床，父及叔环侍不离，汤药亲献，起卧扶护，当祖长辞日，父抱尸呼号，狂态难伏，更促余感死别之痛，悯离乱之哀。丧后，父长带戚容，三年不言欢庆事。

   又逾年，父着拆后庭宅，建新楼，饰原居，使房明轩敞。楼之东南临竹园，翠幽潇洒，西邻蔗圃，起伏浪涛，别具情趣。余居是间，虽粗茶常饭，微风淡月，深感清闲宁日之珍也。

   翌岁，秋深叶黄时，余患胆炎，静养楼中。子夜灯残，露寒侵衾，余适倦睡半醒，隐闻梯级步声轻印，楼窗风寒顿息，帐微动，衾似掀，初迷离不在意，后额上感轻触，方知父披衣夜起，细察儿疾而不忍去也。时适楼外远处飘送昭君出塞曲，调声凄怨，触景生情，感亲泽心暖，冲余泪泉，痕湿枕衾。

   后频历春秋，余龄日增，结家室，奔走衣食，悬壶结缘于稻香之家，自顾造福于桑野之乐，遂离家日长，相聚时短，二十三年难以日夕侍绕膝下，然父慈母爱之情无限，拙笔未及录也。计余夫妇在苏询奋发之龄离家，岁近半百之日归里，幸得侍护双亲终其天年。回首旧尘，不胜唏嘘。今南园犹在，残联仍存，惜护寒无亲，魂梦难会，而余亦僻居石塘，为人公祖，自顾添日而鬓疏，增餐而齿脱。余追念于前者，未苟求于后人。然往昔世代孝慈，实属家风。故借祖传之手，挥带泪之笔，录其一二，以抒胸怀云尔。

    严明颂    夫人生于世具服务工农之志，作贡献社会之事，不求权于时，不争利于市，抱劳动光荣感，怀唯物人生观，如斯者，自可无愧于世，无憾于心者矣。

    吾世居榄乡，父振南李公，幼适家道清贫，稍长便奔走衣食；少好学能文，不事工商业，性尚杏林风，随祖父习医，继受聘于善院，嗣为谋深造，毅然离乡，戎装医旅，与督祖康石公驰骋于两广南岭内外，迎暑冒寒，披星戴月，跋涉山川，度其青壮岁月；年四十因祖母病召归，复行医乡梓。迨红日东出，建国欢歌，公焕发青春，破旧念，立新志，岁次甲午与同业诸君结联诊于东阳里，时历四年；继为卫生院，仍主主要医席。其行医迄今，诊座无虚席，以平易近人，有爱群品德，工农多喜就诊焉。公素善察孩婴身心，以儿科有声于时，今年届八十矣，老态日出，体力渐衰，仍不欲息影家园，退休林下；尚着意探研医药，重视防治，以解除患者疾苦为职志。如斯者，可谓知病人所想，亲患者所痛者矣。夫公致力济世，忘我劳动，带病守职，旷日不知其倦，终年不息其劳，苟非具为人群献身之志，安得如是？公可以无愧于社会矣。道有前驱，时人可步也。

    公素以勤奋耿直正其身，吾自识事日，即知公言不苟，行必信，知困每思助，闻疾则送医，居家持勤俭，平日重体劳，教儿鲜辱骂，处世多良告。夫宗祖之俗，不尚祭祀之仪，而重生时之敬。其事亲也，甘挑家贫之责，诚献娱亲之心；奉食争亲手，侍疾不解带，岁月晨昏未忘以是否责尽亲安而自励，亦以此而告慰焉，里人咸乐道之。其视妻儿家人，勇于以身作则，处公务严于私务，善于以理服人，抱身教重于言教，慈爱明训溢于言表。去年家母长辞，公哀悼欲绝，不以古稀人生而稍释情深。今见四代同堂，公欢乐微笑，未因白发老姿而略忘苦劳。二十年来喜沐春风，心迎朝阳，人虽老，然思维新颖，体已颓，而壮志弥坚。不佞佛，不信神，不寄情于鱼鸟花木；喜看书，喜读报，喜致力于医疗事业，苟非具唯物之人生观，何能臻此？公可以怡然于亲朋矣。家有良范，吾辈可学也。

    吾不肖，未谙文，难述公立身事迹于万一，亦非为其立传留名而颂德。然树人之辉、劬劳之功，忝为子孙，俾敬学有方，亦属情理之常，故命笔志之，以示不忘。

    昙庐序     昙庐乃颂永李公家园也，地接飞驼峰麓，环居桑果农舍，公夫妇怡然自得于其间，沐朝晖，赏明月，载花木，阅书报以自娱，里人咸羡公处闲情逸致之境，享社会之福。今退休林下，息影家园，何以名其居曰昙庐？岂公以闲云野鹤之姿，感流光之易逝，赋形影于晚年者乎？

   吾与公结交有年矣，曾随公偕潘君赏遍西樵山水，联作游记诗画以志行；且闲来相过从共评诗书画，知公为人淡泊，思维新颖，旅京致力于国事者廿余年。曾北跨长城之外，南居海南之滨，东历江浙，西游三峡，饱历风尘，广览河山，勤兢事业，崇尚唯物。公精书法，工诗文，言谈中，文翰间，具蓬勃之气，立大公之想。吾侪雅集文交，未察公有垂暮消沉之态，公以昙而名其庐，乃别乎俗之意在也。

    昙，肉质植物也，终年常青，无牡丹富贵之娇，有芙蕖结淡之秀，养一年之精华，放片时之芬芳，夜空吐英，馨耀香谱，雅丽超凡，堪称奇珍。苟如是，则昙庐主人迨取其体健志坚，性淡心远之意，岂只珍昙花一现也哉！夫唯物者，当为群益抱坚贞不拔之志，只争朝夕，不求权力，则自可无愧于世，无憾于心者矣，谨序数言以为序。

今古话南塘  香山小榄在明清两代科甲鼎盛，书香袭传，士大夫之家多辟地建园，亭台楼阁掩映于绿书清流之间，蔚然成景。康熙朝，明遗臣相国何吾驺之孙、越巢嗣子、诗人何栻（字太詹，号南塘渔父），于榄山蓝塘之南，辟地蓄水以为园，地广逾三十亩，曲径叠石，柳阴竹影，楼阁轩榭，各具佳趣，名之曰南塘，有十景称于时，曰：湖心诗社、水寺疏钟、茹亭晓日、东林白云、板桥春柳、南岸红霞、芦荻秋风、竹桥夜月、松堤夕照、榕阴归鸟。诗人无意仕途，交韵士，结文社，主里中一代风骚，作诗甚丰，有秋怀诗七律一首，曰：“远怀日月喜登临，极目遥天系此心。风雨未成雷隐隐，鱼龙欲动日沉沉。百年须发人如此，万里蒹葭秋又深。拂袖长歌暂归去，东篱无恙待高吟。”迄于今三百年矣。

    予家居近南塘，青梅竹马之龄常涉游其间，徒见桑基鱼塘，当日之胜景不可复得矣。复逾五十年，今重临其地，则楼宇耸立，人车喧鸣，访其旧迹，只存水塘数亩，断径残堤而已。念星月依然，人物已非，黯然赋诗而志之，诗曰：“燕绕残堤绿映红，南塘碧草自春风。当年渔父寻何处？几度吊吟烟雨中。”良可慨也。（1985年10月4日）

小榄之歌  小榄雅称菊城，处南天暖地，乃滨海名乡。四季风调雨顺，终年叶绿花红。田原阡陌，塘涌纵横，诚天下绿洲，人间福地。斯城西贴鹦歌，北临芷海，南接横澜，东靠东凤，守广珠主道，握中顺要冲。水似青罗带，九河流碧；山如翠玉簪，四岭吐嫩。龙山耸立江边，宝阁摩天；石门巍峨麓下，白云绕岫。远眺雕柱缠龙，似送淙淙活水；近俯泳池明镜，能涵闪闪光天。观海楼上观海，双架长桥，舟车扬道；菊城市中览市，环区芳树，楼宇争妍。风生凤岭飘香，人赏驼峰落霞。城乡水网，沿堤花木连阴；河岸碑栏，载史图文并茂。足证地灵毓秀，南国明珠。

    若道人杰风流，前代尚书太傅，官居一品；今天学者专家，名列上游。衣食足而知荣辱，乃礼仪之邦；书香盛而好诗歌，诚文明之地。卫生普及，无蚊蝇之患；绿化成风，听蝉鸟之音。舞海圈中，多少怡情歌手；园林深处，无数晨运寿星。正是，人康物阜，家欢市闹。更赏，工业村中，远来外商嘉客，恰宜筑巢引凤；庠宫堂上，培育学子名家，定见冲波腾蛟。百业兴隆，景象全新，当年穷迹无处寻，位列中华明星镇。

    回顾，一乡风采，菊会品花开，锦标华夏，吟透王维之诗；廿载腾飞，穷村变颜丽，传誉环球，羞煞米芾之画。且喜，侨胞遍海外，长抱赤子忠心；志士挥巨笔，再绘蓝图远景。老骥伏枥，难耐春光，笑点江山铺锦绣，醉歌人物说风流。

   赏《董良画选》：潘君栋梁擅画，董良乃其笔名。西樵山下，移居中山菊城。年在不惑，而绘事三十载。暑午寒夜仍以临池为乐。天资聪敏，下笔流畅，喜写生，白描花卉近三百种，揣磨前人各风格流派，能抒笔端；积年创绘自成风格，以新意活力见长。虽丈余巨幅，每经腹稿，即能一气呵成。举凡山水花鸟虫鱼人物，作品从未有雷同者。故每画出，见清秀，见雄健，或意笔，或工绘，以及诗文篆印，颇得专家称道，时人深赏。今观其《画选》，用笔能以形求神，得似而不象之妙。又能将西洋画用色融于国画之中，其山水画时以树作山，不泥前人手法。立宽野平川及林茂峰秀之南方画风，如凤凰台之木棉秋色，竹林小品之清晨滴露，令人陶醉画中而起无限遐思。

   潘君之作品富感情，如清音图在四尺宣纸上大胆运用卜字型构图，数叶芭蕉以粗犷笔势一挥而就，而飘叶之小鸟则以工笔小着色绘出，作全图焦点，读来如闻鸟音，清空意境极得天然情趣。观多幅荷花图，或苍莽，或滋润，或摇曳生姿，或荷盖如云，叠叶如山，皆具物象真意，抒发得淋漓尽致。其赋色具和谐美、对比美，擅叠色、撞色，喜花青与石青，朱砂与胭脂套用，使设色显鲜明而深厚。今品画选中猫蝶图之工雅传神，西樵七十二峰图之气势奔放，荷花鸳鸯图之爽利秀蕴，紫荇野蜂图之苍劲泼辣，为一大享乐。扇面、斗方则简练朴厚，岳莲图之彩墨纷披，泼墨葡萄之元气淋漓，深感作者得法于徐渭、居廉、任伯年、吴昌硕，张大千诸家神韵，又自添新境。其仕女人物远承唐人笔意，近接扬州八家用墨，总言之，能集百家，师出自然，叹为观止。

   悲天夺英才，君离世十年多，其言行与艺术时为人追思，遗留画册，实为瑰宝，敬书数语，冀与有识之士共赏也。

                              癸未年夏于乐天楼

诗评数则

浅谈《淮海词》以婉约见工  “无言胜似有弦音，画意新声寄好吟。一句如何惊百代，只因刻划动人心。”以善于刻划，文字精密见称于宋朝以后九百年骚坛之学者秦少游，深受后人师承和景仰。

   秦氏为苏门四学士之一，长于诗文，尤工于倚声，故淮海居士长短句名重于时，能传于后。惜其仕途坎坷，郁郁不得志，而立之年仍未举乡试。其《满庭芳》词“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隐吐其怀才未遇之困境，因而寄情闺月。于下阕写上“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倖名存”，可说是宋代封建王朝中失意才子常见之风流韵事。结段“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染啼痕。伤情处，好楼望断，灯火已黄昏”，足见其离情别绪，见于笔端。《望海潮》词云：“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是事堪嗟。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将政坛上之失意，羁旅之穷愁，跃然纸上，寄托怀旧与悲伤。其《鹊桥仙》词，实难易一空闲字，诚千古佳作。《蓼园词选》赞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句，化腐朽为神奇，除具反陈调立新意外，更着意歌颂人生真挚感情。千百年来，此阕词不知扣动多少恋人心弦，导正爱河上湍流，维系离乱别绪之冰贞。应钦佩其刻划见工，结构精美，催人共鸣。《踏莎行》一词，开笔有“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下阕着“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最终抒发出仕途贬谪之感慨。而“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受知于同代、同患难之东坡居士，书于右铭，赞为千古绝唱。

   少游之词全无斧凿之迹，溢于激情，动人心弦，虽词中每鲜忧国忧民之章，未成百代宗师，然婉约自然，情韵兼胜，刻划渗透，其精湛笔墨自有过人处。在以词章雄居文坛之宋代，得不愧为名词人。其有才，有情，有文学成就，堪为后世范。

《临江仙 过李洸读书处》：犹记荆园寻梦处，断墙难辨春深。野风扫叶走荒林。高斋吹万韵，隐听故师吟。    几历政纲人已去，谁怜孤馆消沉？！书香能否再相寻？推敲衣钵在，万古有遗音。   （李炳芬自评）李洸字履庵，筑荆园著《吹万楼集》。有声于时，作者少从门下得传世衣钵，六十年世事沧桑，目下人去楼空，遗音罕闻。藉暮春清明，啼鸟花落，不胜怀思。深感高雅之音难为时赏，细想国粹瑰宝能具千多年活力，推敲之趣将不绝于世，乃寄情于倚声以抒胸怀，借表恩师沐泽。词出句奇趣，立意清新，炼句押韵精美，真情自然吐放，且寄埋无限心意，使读者阅后共鸣，虽数十字胜似一篇悼文。末二句将哀伤之词化为弘扬之义，学者读之其有感乎？

《过南园旧居有怀》：旧家一片月，静看倍思亲。寂寞怜阶草，伤情吊古人。南园残迹在，遗句待翻新。凄雨破窗隙，寒风吐壁痕。屋檐栖燕雀，楼物积灰尘。为证儿孙孝，如何写下文。    （李炳芬自评）缅怀旧居，凭吊先人乃人生常事，如空无一物只觉茫然；苟有残舍遗文，则伤感倍深，痛索前事，导人泪下。诗人独立庭中，万籁俱寂，皎月白人，夜风扑面，难免黯然神伤。遂借独特之环境描述——寂寞阶草，满目灰尘，凄雨破窗，寒风吐痕，来表达触景生情，吐露睹物思亲，把满胸悲泪洒向字里行间。为敬仰前人，肩负自责，读者从文字编织中看到生离死别，看到人间骨肉之情。此诗岂止文艺美而已，应悟其中之真谛也。

菊城江滨公园铭记： 岁值甲申，时维秋月，榄镇人士建江滨公园于沙口之津。一岸香林，长堤芳苑。沿芷海之滨，碧浪千层，日夕长流活水；处龙山之阳，辉光五彩，春秋时挹朝霞。横观柏道红楼，纵目金花绿树，常听涛岸莺歌，相聚游园人乐。江滨上，光映伏波楼，烟霞入画，晨昏赏不尽风光；树影前，人登凤鸣阁，声色怡神，时刻乐陶情锦绣。喜政通人和，公仆怀兴邦之策；人欢家裕，乡人抱爱里之心。辟斯园于胜地，使居民宾客拥闲游之所，闹市新城有绿化之区，里人乐天楼主赋忆江南小词赞曰：“人健乐，乡满菊城秋。百业兴隆如雨露，文明享誉美神州，榄镇遍高楼。”以歌人杰地灵也。

祭告双亲在天之灵： 喜人生忝届耄年岁月，值建国欣超五五春秋。儿已息隐杏林，遣兴文苑，百年风雨，冀无愧于行事，谨具敬明之奠，祭告双亲之灵。

  悲岁月不留，聚散天定，弃我不可见者近卅年。神寻宇外，泪湿枕衾，迄老情犹是也。自责当日因衣食奔走，未克朝夕亲侍承欢为憾。幸在父暮年白衣未脱日，曾于丙辰年修文立传，以歌父行医处世、治家树德之风，且遍告父执长辈以正言行之有素，诚李族百年仅见者也。

  夫去者不可追，存者自悲耳，每月明阶白夜，冷雨敲窗时，触景生情，带泣挥笔为诗属文，研联习赋，以志怀双亲恩情，迭次撰书行世以示不忘，同情者泪之余，亦冀千秋传史，衍读孝慈笔墨也。窃读欧阳修公《祭石曼卿文》曰：“呜呼，曼卿！生而为英，死而为灵，不与万物共尽，而卓然其不朽者，后世之名。”自亲去后，家国重光，貌易新颜，乡变城市，镇修志史，集千百年来有德才者署于简册，俾光留岁月。幸吾家能自强立身，且得乡亲忝爱，今者瑶屏公署岭南名画家席；康石公列抗日少将军医监衔；先考镇南公为一代名医。一家亲叔侄三俊，皆得以传史。感念畴昔，不觉临风景仰以颂德；长怀他日，更应督策后昆而彰荣。儿虽学浅才疏，于小榄第四届甲戌菊会组选小引，幸不辱命得超同寅，成该届存史作者。去岁春更得镇政府当局名义专款专人为拙作《乐天楼词集》编印出版，亦为榄镇未有之事。综上所述，皆遵祖训父风，学而行之也。

  嗟呼！是亲情，说不尽，属敬孝，责难完，祈双亲与天地垂鉴。敬赋词《忆秦娥 悼亡亲》：“清明节，黄花荒冢伤长别。伤长别，音容宛在，情心凝血。    严明慈爱功不灭，南园苔碧春残月。春残月，永留长恨，哀思难绝。”（05年5月）

指墨留香自出尘：丁亥仲春，杏林闲坐，赏挚友方君成伯署名惠赠《半僧书画集》。纵情细读，爱不释手，遂放座上枕边以快心意。君书在郑集思局长序中已精描妙述，深为人赏；创造施教亦春满杏坛，誉传艺苑。吾尤珍其指墨，能以立形赋影之染力，劲划轻描之气功，臻达古拙传神之妙，注腕臂引力于指上，提胸腹丹气于眼中，手法从心，结图合意，神采活现，导人入画游。观乎集中华岳雄姿之流放磅礴，水仙吐芳之潇洒淋漓，梅香怒放之点染苍劲，飞流千尺之情景泼辣，皆得指墨真趣，非提笔构图者所能者也。中国画家如天星，而指墨出尘者不多，能劲图随指出，妙意自心生如君者，环视神州，君可笑谈自若也。吾年八十二，久隐家园，笔墨早封尘，幸仰观研评，兴来为君指墨作小介以示敬，并以韵句歌曰：“图中指墨留香谱，挥手拈来自有神。不信试看方子画，半僧捲袖便成春。”（0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