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多写什么诗?
——兼与洪金华先生商榷
陈贤庆
07年第8期《岭南诗歌》报头版刊登了洪金华先生的文章《香港评出的唐诗十佳给我们的启示》。要从浩如烟海的“全唐诗”中选出区区十首,并冠之以“最佳”,实在是很难的,可以说是做不到的事。即使评出,我认为也只是“一家之言”。这次香港评出的“十佳”,因没有一首是超过六行的,正如洪先生说的,都是“精、短、优、美的好诗”,“共同特点,就是:简短扼要、明白晓畅、通俗易懂”,这都不错;洪先生认为,通过这评选,可以得出启示:就是诗词家们应该“少写律诗,多写古风和绝句”。这“启示”,则笔者实在不敢苟同了。
律诗是唐诗中的精髓部分,也是中国古典诗歌的精髓部分,说它是精髓,是因为唐宋的诗人们,充分运用了押韵、平仄、对仗等手段,使诗歌产生了音乐美和形式美,格律的运用并非使得诗歌变成“难写、难读、难传诵、难记忆”,而是恰恰相反,读到“感时花溅泪”,你很容易想到“恨别鸟惊心”;读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就会涌到口边;读到“无边落木萧萧下”,滚滚长江水就浮现于眼前,“不尽长江滚滚来”这对句就不容易读错。律诗比绝句长了多少?不就是多了四句吗?“因此就较难流传了”吗?其实,民众能记住的律诗中的句子是很多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人生自古水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数之不尽。即使是长的古风,有许多名句也是民众所熟知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亦数之不尽。
如果说,八行的律诗也嫌其长,提倡少写,那么,词就更长了,格律就更复杂了,那就更应少写或不要写了?如此一来,我们那些擅长律诗和词的同仁,岂不应该要收敛?如此一来,我们的诗词刊物上,都是不超过六行的短小的古风和绝句,你会喜欢吗?人民群众就真的喜欢吗?
孙秩青会长说:“人民大众是否能懂,是否喜爱,是检验我们诗词水平的高低和社会效益好坏的重要尺度。”这话说得是很对的。问题是,人民群众能否读懂,不在于诗词的长短,而在于它的内容,有些用现代文写的只有几行的现代诗,也因其朦胧,而除了作者之外他人都不知所云。诗词要选用短的或长的体裁,我认为首先不是考虑人民大众能否读懂,而是考虑你所要反映的内容,简练亦能表达,则选二十字的五绝,就如柳宗元写“独钓寒江雪”的老翁,就如李清照评“不肯过江东”的项羽;否则,你必须要选择“长歌”或“长调”,就如杜甫写听闻官军收复冀北时的心情,就如白居易写遇到琵琶女后的感慨。
这里还涉及到一个普及和提高的问题。我觉得,人民群众不会停留在只会读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水平的,我们除了应该向人民大众介绍古典诗词中的短小的古风和绝句外,还要让他们知道,古典诗词中,有许多律诗和词的精品,更应该了解和背诵(实际上现在的中学语文课本正是这样做的);现代的诗词作者,除了多创作绝句,也应该努力提高写作律诗和词的水平,以这种人民群众亦喜闻乐见的形式,反映新时代的风貌,并提高当代民众的欣赏水平。
保持和发扬中华诗词的优良传统,是当代诗词作者的责任,而不应因某地评出“十佳”,都是短小的作品,即由此得到启示:多创作短小古风和绝句,少写律诗。
以上是个人粗浅见解,兼与洪金华先生商榷,还望方家指正。
(此文刊登《中山诗苑》第6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