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台会亲人
陈贤庆
2013年,对我家四兄妹来说,是不寻常的一年。说它不寻常,是我们四兄妹先后与台湾的亲人——我们的叔叔、婶婶以及四位堂妹在台北见面相聚。9月,在9月6日至12日七天的环岛游期间,我饱览了宝岛的美丽风光,领略了当地的风土人情,感觉很好!但最令我难忘的,还是与台湾亲人相聚的时光!
我们的叔叔为何居住在台湾?说来话长。1949年8月12日,在广州长堤,我父亲为其小弟,即我们的小叔送行。那年,20岁的小叔在家乡阳江县高中毕业后,到广州长兄处落脚,准备报考广州的大学。偶然机会见报载国立长白师范学院在广州提前招考新生,小叔一试考上,随老师同学乘船前往海南岛府城。临别时,父亲叮嘱他,寒假回广州相聚。谁知,半年后,整个大陆风云变色,小叔不但不能回家,还被迫远走台湾,从此与兄长海峡相隔。1975年6月,就在父亲去世的半年前,父亲写了一首题为《月夜远怀胞弟们》的七律诗,怀念远在香港的四弟和台湾的小弟,诗云:“万水千山隔几重,弟兄分爨各西东。已无雁字朝朝过,只有婵娟处处同。老死百年休问讯,今生半世未相逢。平安传语凭谁报?愿拜长空任好风。”
1950年初,叔叔与其他学生一起,乘坐军舰华阳号赴台湾。船行到澎湖,遭遇强烈的东北季风,几乎沉船,又因手续没办妥而不得上岸,百余位同学及几位女眷皆囚困华阳舰达数月之久,至当年六月才准登陆。其时台湾教育部决定所有大陆迁台大学一律暂时停办,同学们各奔前程,叔叔无亲无故、无家可归,对未来茫然惊恐。为了生存,叔叔只得响应当时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蒋经国号召,知识青年“从军救国”,在军队一干就是6年。1956年,已是上尉军阶的叔叔得知教育部正办理最后一次大陆迁台青年学生复学事宜,机不可失,即报请国防部给其复学机会,终于如愿以偿。于当年10月分到省立台湾师范大学史地系二年级寄读。叔叔的大学生涯异常艰苦,缺乏经济来源,食无鱼肉,居无定所,出无车骑,但是,叔叔克服了种种困难,三年后以优异成绩毕业。此后,他在花莲女中任教1年、潮州中学任教3年、屏东中学任教27年,前后31年,至1990年退休,可谓桃李满天下。60年代初,叔叔与屏东空军子弟学校的教师林女士结婚,婚后育有四女,取名婷、玉、立、芬(亭亭玉立之意)。
不仅叔叔有故事,我婶婶亦有故事。原来,婶婶的祖籍在广东中山县大车村,祖辈在清末到南洋谋生,父辈在民国初年到上海发展,其父亲在抗战爆发后从军,是空军机械师。婶婶出生在上海,抗日战争爆发后,随家人返回广东中山避难,在南朗某村生活了两年。后广东沦陷,她们又逃难至重庆。抗战胜利后,再回上海。1949年,婶婶随父母迁往台湾,也是以教书为业,直至退休。
叔叔婶婶到了台湾,由于两岸的政治原因,以为再也回不了大陆。幸而,蒋经国先生在逝世前解除了戒严令,大陆也实行改革开放政策,海峡两岸人民重新开始往来。1990年7月,刚刚退休、阔别大陆41年的叔叔和婶婶,回到了广州,与大陆的亲人相聚。其时,当年送他乘船远赴海南的大哥,即我们的父亲,已经去世15年了。
此后,叔叔婶婶曾移民美国费城生活了四年,最终还是回到台北生活。期间,他做过两次心脏手术,婶婶也腿脚不便,不良于行,重返大陆探亲成了困难。于是,今年,便有了我们四兄妹相继到台湾探望叔叔婶婶之约。
在台湾期间,我们和台湾亲人有两次相聚的机会。
9月6日下午,我们到达台北,即游览101大楼和西门町夜市。晚上8点钟,叔叔婶婶以及婷、立、芬三位妹妹从新北市到我们下榻的西门町明日酒店(台湾叫饭店)与我们见面。亲人相逢,济济一堂,气氛很是热烈而温馨。中午,我们还在大陆,晚上,我们到了宝岛和亲人团聚,如同在梦中。我和九叔九婶阔别23年,和台湾的四位堂妹则从未见面。年复一年,就盼有这一天。见叔叔婶婶身体都好,几位妹妹个个靓丽可人,热情大方,事业有成,我满心欢喜,很感快慰。
9月11日,我们环岛游回到台北的当晚。立妹即到酒店,接我们到新北市中和区的一家饭店。在那里,我们又见到了叔叔婶婶以及玉、立、芬妹妹。我们畅谈游览台湾的感受。我说,以前旅游到某地,包括去年去欧洲,觉得去一次就够了,但是,这次来台湾,觉得一次很不够,还想来第二次,第三次,原因,我想,和这里有我们的亲人有很大的关系!饭后,我们坐出租车到叔叔的家。叔叔住在中山路二段一个幽静小区中的一栋大楼的七楼,三房两厅的大套,他们和小女儿芬妹同住。我们在叔叔家,一起谈心,吃水果,照相,场面温馨。10点钟前,我们与亲人道别,立妹送我们回酒店,再三互道珍重。
9月12日上午,我们离开台北,经香港回大陆,结束了7天的旅程。大陆与台湾,海峡相隔,并不遥远,但我们的相聚却等了几十年!期望,以后与台湾亲人的相聚越来越多!
(此文刊登于2013年10月12日《中山日报》“两岸交流小故事”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