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学社
道德学社创建于1916年,创建者为儒学家段正元。
一、段正元其人
段正元,1864生,四川威远县望集乡堰沟坝(现镇西镇红林村)人。段正元十五岁时,因母病求医,遇一位八十一岁的老人姓龙名元祖。龙元祖一副汤药,使段母重病痊愈。段正元因此立志随龙元祖学医。但龙元祖惜传医术,反劝段正元学道,曰:医生“可以医肉身,而不能医性灵;可以医个人之病,而不能医全国全世界天下万世人之病。”于是,段即随龙元祖入青城、峨眉山学道。龙元祖授以先天后天、内圣外王、修齐治平、全体大用一贯之道。四年之后,段明心见性,即奉师命下山四处云游,寻师访友,交谈学道悟道的心得体会。期间共有二十多年,备经磨难坎坷,饱尝人间冷暖,也结交了一些朋友,收留了一些弟子,人生体验与学识与日俱增。四十岁时,著成《阴阳正宗》十二卷,却因早些年间为赈济灾民将家产散尽而无钱出版。无奈之下,只得摘其书中纲要,缩为一卷,易名为《阴阳正宗略引》,方得付梓。
1909年,段正元为求发展,怀揣一个银元,毅然只身赴京。历经艰辛之后,于1910年4月到京。在京期间,段正元遇到了刚从日本留学回国、正在民政部供职的杨献庭。杨敬仰段的学识与人品,于是拜段为师。他从此成为段正元兴办道德学社的得力助手。1911年,段正元看到清政府气数将尽,革命风云渐起,一时难以施展抱负,便与杨献庭一起返回四川。
1912年春,段、杨师生在成都创办了人伦道德会,以提倡伦理、扶持人道为宗旨。会中供奉孔子牌位,每周六由段正元公开讲解三纲、五伦、八德。其时正值全国批儒反孔潮流活跃,故曾有提倡新思想的学者到会中与段玉元论辩。段对他们进行了驳斥之后,依然办会如初。人伦道德会刚成立时,仅有会员十余人,后听众愈来愈多。由于听众不断增加,段正元的演讲竟延续了一百二十三周。其演讲记录后被编辑成《大成礼拜杂志》《圣道发凡》、《外王刍谈录》等。
1914年夏,段又携杨献庭等弟子再次赴京。1915年冬,河南籍国会议员陈景南(字尧初)拜段为师,段于是又得一位对他后来的讲学传道事业大有帮助的弟子。在陈景南之后,又有数位当时的军界、政界要人执弟子礼。其中包括当时的陆军总长王士珍、内务总长孙洪伊、步兵统领江宇澄、警察总长吴炳湘等。在此期间,段正元及弟子在扁担胡同租了观音庵房三间,挂起“道德研究会”的招牌,作为在京讲学传道之所,并着手筹备建立道德学社。宣传大道的局面已经初步打开。
二、道德学社的建立
1916年腊月初八,北京道德学社正式成立,地址在西单头条胡同六号。学社社长为王士珍,社师为段正元。弟子多为军政要人及留日回国者。开社当天,段正元作了演说,宣讲道德的含义、作用,以及道德学社的宗旨,即阐扬孔子大道,实行人道贞义,提倡世界大同,希望天下太平。
北京道德学社工作的大概情况是:
1、学社开办以后,段正元每星期日公开演讲一次,企图唤醒人心,移风易俗,匡正天下。其学说主要讲内圣外正修齐治平之道,也讲身心性命之法,其所讲皆性分中流露。段讲学传道时从不用发言稿之类,讲时由弟子记录,然后整理成册。
2、经费来源照成都人伦道德会模式办理,即完全由弟子自由乐捐,决不花国家一分钱。办社初期,王社长及其它要人曾为经费忧虑,提议或由政府有关部门拨款资助,或为段正元在政府部门谋一职务。段正元对此坚决反对,他说:“我在学道之初,曾对师对天发誓,凡办挽回世道、救正人心等一切道德事业,不用公家钱,不受国家名位,纯以师懦身份,尽匹夫有责之义务。”
3、出版宣讲道德的书籍。社内设有出版机构,按期出版记录学社活动情况的《道德学志》及段正元的讲演记录。从学社成立到段正元退隐,二十年间,共出版《道德学志》八十一册,段正元的演讲记录三百多种。
4、1928年以后,由于否定传统文化已经成为当时整个社会不可逆转的潮流,道德学社的活动也深受影响。1933年冬,社员为救正社会风气,挽救人心,便自愿捐钱出力,创办《中和日报》,每日出两大张,逐日登载宣传道德文化的文章,散播到社会上。
1937年,日本攻陷平津,难民众多,学社遂将办报的费用,完全移用到办理收容所的事务上,《中和日报》于是停办。1938年,学社在安福胡同七十六号报社旧址处,成立经学讲习所。在大栅栏七号,成立妇女挑花工作所,并在所中讲习儒家经典。
北京道德学社成立后不久,南京、汉口、杭州、上海、奉天、荥阳、随县、徐州、保定、天津等地即纷纷成立道德学社分社。各分社均由当地好道心诚人士,自愿捐钱舍地发起成立的。社内的组织工作情况,各因其地社员人数的多寡,事务的繁简而各不相同。一般来说,分社不像总社那样每周一次演讲,而是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有三次集会,向孔子行礼,或传达师道教训,或交谈修身体会,相互砥砺,平日则各务其业。如社中遇到特别重大的事情、难题自己又无法解决,便向总社发函请求段正元莅临指导解惑。段正元因此经常奔波各处讲学传道。1918年冬至,段正元在首次开说大法的隆重典礼上,被弟子们尊称为“师尊”,这一称号从此被大家作为对段正元的尊称。
三、段正元讲学传道
段正元认为,中华传统道德是实现世界大同的必由之路。实现世界大同,天下太平,是段正元一生宣讲儒家真义不倦的最终目的。面对当时国家内忧外患的严重局面,段正元将解决中国政治危机作为他讲学传道的最终目的。
段正元指出,救治中国社会问题、国际社会问题的最好方法,是在普天之下推行中国的传统道德。针对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为摆脱任人欺侮的困境,而在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所作的各种努力,段正元认为,这些都只是治理国家的一个方面的办法,但,“法律严密,兵力强盛,经济充裕,皆非治乱之具”,只要天下之人各个接受并践行儒家真义,就能达到世界大同的目的:“人人由讲信修睦,尚辞让,去争夺,进而达到口无择言,身无择行,从容中道的程度,便成大同世界。公理之极致,道德之极致。人人是君子,个个是圣贤。”(《道德和平》)他坚信“试看将来大道一开,平天下不以武力,不以强权,不以经济压制,专在实行道德”。他还说:“无论共和或专制,需道天下以德,齐天下以礼,方可平治天下。”总之,“欲解除中国现在之国际不平等束缚,并解除世界战争危险,促进人类永久和平,舍昌明中国古大圣人两千余年前所发明的大同主义外,别无它法。”到那时,“纯以道德仁义统一全球,协和万邦,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自然万邦任孚,人人尊亲一道,人人同享大道之幸福”(见《政治大同》)。
为了他的这一信念,段正元不惜四处奔走呼号。北京道德学社成立后,先后经历了北洋军阀集团内部为争夺权力而爆发的混战,随后又有蒋介石集团之间的大大小小的数次争战。“九一八”之后,中国又面临着日本侵略的严重危机,并在1937年终于爆发了抗日战争。可以说段正元所处的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社会、政治最不安定的时期之一。面对这种局面,段正元从未袖手旁观,恰恰相反,他不辞辛劳,游说于北洋军阀、蒋介石集团新军阀之间,甚至对于侵略中国的日本军国主义者,也苦口婆心,试图说服他们皈依儒学道义,修齐治平,实现他以德治天下的宿愿。他曾先后与萧耀南、卢永祥、吴佩孚、何键、何应钦、蒋介石等多次会晤,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1922年,卢永祥拜会段正元,求消弭战祸及永久安邦之道,段正元告以“求和平不如求平和”,希望他能够发起永久平和大会,并通电全国,卢永祥当时答应,但后并未做。1924年,吴佩孚邀请段正元到洛阳,问如何统一中国,平治天下。段正元答曰:“当今之世,必行王道以教民,而后天下可以一。一者何,仁也。以仁心行仁政,天下之人归心焉。”反对以武力统一,但吴佩孚亦未照此去做。1930年冬,蒋介石两次会见段正元,段正元进以四字:“谦让和平”,希望蒋介石能够以德政治国。
1934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上海有一知名人士王震(字一亭),联络上海一批知名人士发起“阐扬孔子大同真义,祈祷世界和平”大会,希望以此化解战争。他敦请段正元公开说大法,主持祈祷,以期达到“化干戈为玉帛,转戾气为祥和”的和平目的。此事得到三十余国朝野名流复电赞成,时《泰晤士报》、《字林西报》均有报道。但终因有为政者以为迷信进行阻挠而未能举行;为答谢为“和平会”筹备会辛勤工作的同仁,也为履行自己已答应的事情,段正元借七十三岁寿辰之际,作了特别讲演。这次讲演被编辑成书,名为《师尊特讲》。王一亭亲写书名广为赠送。北京图书馆现存一部即王一亭所赠。
四、段正元及道德学会的结局
1937年,段正元在《中和日报》上刊登退隐说明书;1940年1月,段正元逝世于北京。临终前对弟子留下的最后遗言是:“万事不足以解我之忧,唯世界永久和平可以解我之忧。”葬于海淀善缘桥陵园,园中有龟碑、华表等,但十年浩劫中俱被破坏殆尽。
段正元活动在我国本世纪上半叶的社会大变革时期。从十九岁明心见性,到七十六岁谢世,近六十年的时间里,他南北东西,为复兴改造儒学奔走呼号,建社传道,受业之徒竟达十七万之众;弘孔扬儒,著作不下三百种之多;辞世鹤归,素花丧服使北京西单为之变色。他虽是一位积极的儒学传道者,但是他并不排斥西方文化。他认为中西文化并不是截然对立的,它们之间有相通之处,可以相互影响。他主张中体西用。因而,我们不应简单地将他看作是一位孔孟信徒以及旧文化的维护者。纵观段正元的一生,虽因天时不至,宏愿难施,但他言行相符,能说能行,以一介布衣,末忘忧国,尽其所能、可能,为国排难,为民解忧,是很值得称道的。
有关段正元和道德学社,我们过去都持批判态度。新中国成立后,北京道德学社及其他分社即以宣扬封建迷信为由被解散。文化大革命期间,有关段正元的著作、坟墓等,都遭到彻底破坏。因此,对于段正元以及北京道德学社,今天的人知之不多,1998年10月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国学论衡》第1辑,刊登了任真先生的文章,详细介绍了段正元以及他所建立的道德学社。在中国社会发生急剧变化的时期,希望以孔孟之道说服大小军阀,消除战争,创造和平,显然是很不现实的,但是,道德学社作为一个宣讲儒家思想,弘扬传统文化,振兴民族灵魂的学术团体而影响广泛,并存在很长的时间,这就值得后人研究并作出公正的评价了。本文主要参考任真先生的文章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