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啖肉,两口酒,四根烟
陈贤庆
某日,有幸被邀参加一公宴。席间,见有一碟菜肴,圆圆的九小截不知什么肉类摆在碟子中央。听席上有经验的食客介绍,这道菜名叫“炆风蟮”。“风蟮”,蟮之一种,不知生活在何处,属上等佳肴则无疑。于是,举箸夹而啖之,也觉味道鲜美。再打听,此风蟮宾馆价一斤为90元,刚才碟上正好一斤,九份我占有其一,不觉大吃一惊:原来,刚才我之一啖,已啖去10元钱,比我一天的劳动所得还要多呢!
可能自己少见大场面,经此一惊,竟无法做到如白居易《轻肥》诗中所写到的“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便闷闷地枯坐一旁,思索起来;并调动起小学时代学习到的加减乘除知识,来一番运算。席上有一瓶名曰“长颈F.O.V”的洋酒,价值175元,我面前这一小杯刚好一両,占十分之一,但已值17元5角。可惜我只能呷两口,其余的将倒进泔水桶中。我嗜好不多,抽烟这恶习总改不了,从等待开宴至此,共抽去四根烟。细看香烟牌子,名曰“金徽100”,也是洋烟,一包值9元,平均每根烟值4角5分。不到一会功夫,我已将1元8角化为几缕轻烟,而且还换来个“危害健康”并殃及他人(不过席间几乎人手一根烟,并未招来抗议)。在看看那盘穿山甲(大概属保护类动物),那盘乳鸽,那盘鲜蠔,那盘冬菇……真是天上地下,山珍海味,我已无法精确地去计算我吃了多少,价值又是多少。但一啖肉,两口酒,四根烟,花去近30元,这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如果再算一笔大账:全国每年花公费吃掉多少钱,浪费掉多少粮食,那就不是我浅薄的加减乘除知识所能算出来的,因为那可能已接近天文数字。
我不过等闲之辈,难得参加几回不必掏自家钱的公宴,看来是少见多怪,而且不知报恩。但是,扪心自问,在这类大宴席上,我们吃下肚的东西又有多少?而浪费了的食物又有多少!曾听过珠江三角洲的一位镇长有过这样的感叹:“哎,多想在家里吃几口米饭!”此公几乎餐餐在酒楼宾馆赴大宴,受酒醉肉足之苦,慨然想到粗茶淡饭的可口。可惜,留恋粗茶淡饭而拒绝赴大宴的人毕竟不多,就如一般民众,平日里也会痛斥“吃喝风”,但当自己有幸被邀赴宴时,亦会对餐桌上的菜肴指指点点,太“寒酸”了亦心中不满,口有微词,你说怪也不怪?!
忽然想到另一个等式:省去一桌酒菜,便可给某小学校添置一张乒乓球桌,一些办公用具;如果省去两桌、三桌、千桌、万桌呢?……
(此文刊登于1990年3月16日之《粤港信息报》,当时我的工资加奖金应该不足3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