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爷
·尚能饭·
老尚上大学那阵,住在面对广州路的八舍,那是女生宿舍大楼,可一楼却划给了男生居住。大概校方考虑到,女生住一楼不安全,容易让鸡鸣狗盗之徒得手,弄帮大老爷们在下面守护着,象道柏林墙(当然,这也给老尚这样的家贼们提供了“更上层楼”的方便)。
老尚斜对门那间住着数学系的七位爷,其中一位王爷是校星级人物。那来自长春的东北帅哥,按现时的说法,是名副其实的“酷毙帅呆”!王爷一米九几的个头儿,南大校篮球队的主力,皮肤特白,风度倍儿棒—王爷往校园里那么一走,瞧那帮女生们仰望着他,活象那朵朵葵花向太阳!
王爷和老尚虽不在同一个系,因为是斜对门的邻居,不久便熟了,很快还成了好朋友—在英文里这叫“oddcouple”(怪兮兮的一对):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白一黑,一俊一丑(老尚对此虽心存不服,但相比之下也不得不口服),一洋一土,一文一武…两人走在一起,反差强烈,格外地引人注目—所以他俩总爱结伴而行,他们称之为相互借光!这哥俩也有共同点:都是校队运动员—那老尚是校乒乓球队的队员(不过,是板凳队员,又是女队陪练,对后一角色尤为热衷;还有匡校长的小儿子,整天跟在老尚屁股后面嚷嚷陪他杀两局),更重要的是:哥俩是一对侃爷!
王爷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在北京铁道兵文工团当舞蹈演员。王爷经常把女朋友新近寄来的照片拿到老尚面前显摆,逗得老尚口中直流哈拉子!一天下午,王爷接到了女朋友的来信,喜出望外地把刚收到的照片拿来与老尚分享;这张照片是王爷的女朋友跟她的几个战友的合影,瞧那帮小妞一个比一个养眼,这老尚就憋不住了,于是央求王爷说:
“哥们,让您那女朋友也给老尚在她的战友中寻么一个?”
“别逗了!您哥们在南京隔三差五地换女朋友,还不够忙乎的,还要来个远程遥控的?”
“嗨,不就想弄个能歌善舞的换换口味!”
“好吧,咱俩哥们一场,我试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不过凭哥们您那才气,那足能‘横扫千军如卷席’啊!可哥们您这个头—恐怕难以达标呀…不过,咱尽力而为,您也就甭满怀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刚起床,老尚照例提着裤子往厕所里跑(他习惯于一起床就出恭),进门看见王爷一人在外间洗漱,便打了个招呼。王爷洗脸跟南方人不同,他总是先用双手捧起水来把面孔弄湿,然后双手搓上香皂,在脸上搓来搓去,弄的满脸都是肥皂泡沫。接下来,再用双手捧起水来把脸上的肥皂泡沫冲干净,最后用干毛巾擦干。
老尚刚蹲下片刻,正在使劲儿,猛地听见王爷在外间一声嘶叫,象杀猪似的,并听王爷大喊:“老尚,快出来看是他娘的哪个小子整的呀!”老尚腚也顾不得擦,提起裤子就往外跑。一瞅那王爷两手捂住脸,那肥皂沫混着血水顺着指间往下流…老尚透过窗户往外一看,那撒丫子跑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爷的室友上海人刘爷。
老尚赶快跑上去,把王爷脸上的肥皂沫擦拭净,用毛巾堵住他脸上的伤口,这时又有几个同学闻声赶来,大伙儿架上王爷把他送往校医务室。一路上,那王爷的嘴里是骂声不绝:
“我他娘的心里合计着也是那臭小子干的!
多他娘的缺德啊,他破老子的相!我他娘的逮着你,打蛇你狗娘养的狗腿!
我操你的八辈子祖宗!你他娘的还有人味吗?…”
王爷越骂越气,越气就越伤心。大家伙都劝他。没一会儿到了医务室,值班医生给王爷擦伤口,消毒,说还要缝几针,那王爷痛的是哇哇直叫…
这工夫,老尚向一位王爷和刘爷的室友打听到底是咋回事。这位爷就把昨晚熄灯就后,大家象平时一样在一起臭聊,王爷和刘爷为北方南方上海长春之间的孰优孰劣争执起来,双方还交了几个回合的手。虽然当时被大家拉开,暂时平息了下来;但那刘爷吃了点亏,今天一早起来报复。这下子,老尚顿时全明白了:刘爷自知打架不是王爷的对手,他使了个损招:趁王爷洗脸时,用刮胡子的刀片破了王爷的相。
王爷过后跟老尚追叙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王爷先是给大家侃了个他的朋友二柱子他爹张大爷去上海出差的遭遇。
那年月,张大爷打长春去上海出差,亲朋好友同学同事左邻右舍都要托他捎些生活用品回来,从衣服鞋帽到牙膏香皂,大家都稀罕上海货。张大爷听说上海的小偷厉害,所以那天去南京路采购时,出门前,把个鼓鼓的钱包掖在腰间皮带底下的裤子里面。但那是春夏之交,上海又暖得早,不能穿太多的衣服,所以张大爷那鼓鼓的肚子还真惹眼。在去南京路的公共汽车上,张大爷听到旁边站着的二位爷在聊天。
一位说:“我的妈呀,刚才那个江北佬真惨,把个钱包吊在裤裆里厢,被小偷用保险刀片把个老二都割去了一块肉。”
另一位接着茬说:“可不是吗,那血淋淋的,恶心巴拉的,那小子痛的在地上直打滚,也真可怜—这是要钱不要命啊!”
这表面上是说者无心,可张大爷那听者有意—他听得头皮直发麻。一到站下了车,张大爷瞅见旁边有个公厕,就立马钻了进去—假装出恭,赶忙把钱包从裤子里面取出来,放在挎包里。
待到在商店里购物付款时,才发现那钱包已不翼而飞了—挎包底下被划了个口子。这时候,张大爷才恍然大悟,想起车上那俩小子跟自己同一站下的车,还跟着他进了厕所—肯定是那俩臭小子。可晚了,那俩臭小子早已无影无踪了,张大爷那叫欲哭无泪啊…
接着,是王爷的点评:
“您说,这上海人他娘的缺不缺德?!咱们全国人民养着你们,供你们吃供你们穿,还供应你们物资原料。你们看不起俺外地人也就拉鸡巴倒,你他奶奶的还偷俺们抢俺们—这他娘的简直是土匪窝啊!”
那刘爷他一听这话就立马不干了:
“你们东北才是土匪窝呢!那《智取威虎山》可都是你们东北人的事体!”
王爷一听,他火了:
“你看你那小样,你敢埋汰俺东北人?就象你小子那满口的娘娘腔,你们上海爷们还叫爷们?嘿嘿,大老爷们整天套着那围裙护袖,围着灶头团团转。还他娘的真邪门—那大老爷们还给老娘们洗乳罩洗裤衩洗月经带啊,您说寒不寒碜人啊…”
那刘爷也是个三斤半的鸭子两斤半的嘴,立即勇猛反击:
“你说你长春人,你一身胡骚臭也就不谈天了,浑身的虱子是交关多,那吃起来也极棍,还美其名曰:豪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哈哈,土里巴鸡的到阿拉上海去白相,活脱脱地象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南西北都搞勿淋清—挨偷,活该!”
好家伙,再加上双方后面都有帮腔的,煽风的,浇油的,那不打起来才怪!—结果,刘爷被学校除名,王爷的脸上落了个两寸长的疤,他的女友跟他也吹了,老尚的黄粱美梦自然也是自生自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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